原载《世界日报·小说世界》2007年12月9日
《长江文艺》2009年第11期
文/沈灕
高光燈劃破濃重的黑幕,越野車箭一般向溫哥華疾行。
魏先農感覺騰雲駕霧飛起來了。
三天前,魏先農駕車從溫哥華開到美加邊境的和平門海關,已是下午。美國海關檢查人員接過他遞上的護照和機票,有些狐疑地問:「去拉斯維加斯?」
「是啊。」
「為什麼你們不坐飛機直接去,而要開車去西雅圖乘飛機?」
先農看了看身邊的妻子,說:「去賭城玩,又可順路去西雅圖會個老朋友,一舉兩得。」妻子也配合地望著海關官員笑了一下。
他倆去拉斯維加斯既偶然又是必然。魏先農和劉杜杜六年來移民加拿大似緣分已盡。因求職、性格上的不和、孩子的教育等等,有時候甚至不為什麼,他倆不知道鬧了多少次彆扭。去年唯一的兒子上了大學,又正好有個旅遊公司提供他們今年免費去拉斯維加斯旅遊兩天,他們就協商決定,乾脆去賭城徹底放鬆一下,看夫妻關係究竟有無挽救的可能。如果回春無術,死了就死了吧,回來就開始正式分居。
加拿大法律規定,分居滿一年可以離婚。都是四十九奔五十的人了,不能再耽擱,生命太短暫了。說是協商,其實還是先農的主意。妻子是個不大說話的人,一般大事好像都是丈夫做決定,她隨聲附和,甚至對於離婚大事也是如此,似乎一切都已習慣、無所謂了。
其實先農這次開車去西雅圖是因為在網上認識了一個網友,是個比先農年輕的美女,叫素面朝天。他們在網上聊天很談得來,像是很投緣。這次先農無論如何也要去見見她。先農試探性地對妻子說了,杜杜還是那句話,沒意見。先農其實最怕的就是她沒意見。兩人生活在一起,沒有交流和溝通,愛情遠去,更不用說激情了。先農自己都覺得帶著老婆去看女網友是不是有點過分?可是杜杜似乎想也沒想就點頭同意了,好像丈夫說的話天經地義不容辯駁。
車子進入西雅圖已是傍晚,按照素面事先發來的地圖,先農開著車在市中心尋找見面的地點———「一江春」 飯館。素面還告訴他已經把住宿旅店都安排好了。先農在附近找了兩圈沒找到,眼看要遲到了。杜杜說打電話吧,先農有些沮喪地說,人家女孩子電話哪能隨便給人?後來總算在一個停車場旁邊發現了「一江春」,進去一看,有十來張大小桌子,很潔淨,店堂布置得也雅致。大概時間還早沒什麼人,素面朝天沒有到。他心裡感謝素面如此細心,把所有的細節都一一安排妥當,這女人辦事就是和她的照片一樣細膩漂亮。
不一會只見一個四十出頭的高大漢子從裡間疾步走來,先農沒有反應,還在眼巴巴地盯著大門呢。直到那粗壯結實的漢子在跟前站定,興奮地伸出手說:「先農兄,幸會!」魏先農這才霍地回過神來。
「你是?」恍惚之中他想———素面朝天的老公?
「我就是素面朝天啊!」
「什麼?你就是———」先農被動尷尬地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嘴巴半張著說不出話來。他很無奈地看了看杜杜,還好,妻子還是很配合地望著那漢子笑了笑,就像對付美國邊境的警官一樣。
「對不起先農兄,我這是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訝啊。」漢子笑嘻嘻地說。「其實我的名字也不假,我真名叫王朝天,叫我朝天就可以了。」
「嗯,朝天老弟,看你放在博客裡的美女照片,可把我給騙得夠嗆啊。」先農一邊抱怨一邊自我解嘲,「要不是我太太今天陪我來,大概真要被你給拐跑嘍。」
王朝天呵呵一笑,趕緊解釋說哪裡哪裡,網上的事情雖然當不得真,但是要和先農交朋友的一顆诚心却是實實在在的。來來來,喝酒喝酒,給大哥和嫂夫人賠罪!
原來朝天是「一江春」的老闆。菜很快上來了———涼拌海蜇、皇帝蟹、牛肉滑豆腐、北菇鴨掌煲、杏仁炒四蔬外加一盆雞茸粟米羹。先農連喊太多了浪費,朝天說沒關係,吃不完他打包回家繼續吃。兩個男人酒量都不大,一瓶北京二鍋頭都喝不了。喝著喝著,酒酣耳熱,聊得分外投機。
朝天和先農原來在國內都當過歷史老師,現在來海外為了谋生也都改了行,又因为英国的克伦威尔评價問題而在網上相識、爭論而結緣,所以兩人有著談不完的話題。先農原來認為和素面朝天已熟到無話不談的地步,豈料在男女性別上都上了當,不由得喟嘆網路這東西真是無奇不有,於是談話就自然轉到先農眼下最感興趣的問題上了。
「你問為什麼要在網上男扮女裝,不瞞你說,也不怕嫂子責怪我,我這既不是譁眾取寵也不是變態,而是年輕時種下的種子,非得這樣做不可。」
也祝周末不要打伞(可戴墨镜),多晒晒冬天的太阳。:)
祝你下周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