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报副刊,2006年03月12日
记得年幼的时候,家家都还不知空调为何物,一到夏夜大家就搬出躺椅竹床到机关大院里乘凉。我和左邻右舍的小孩在一起,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听大人聊天。有次不知是哪个大人讲了个黄段子,说是武则天修了个大厕所,她没事就蹲在大坑下面,看看哪个男人来上厕所,谁的大她就宠谁、提拔谁。没想到,这位中国女皇从此就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形象存在于鄙人的脑海里了,威严、滑稽当然还有些色情和怪臭。更想不到的是,武皇“厕下选才”的荒唐谣传居然在脑海里盘桓了大半辈子,看样子今后再也没有忘记的可能性了,——这件事足以证明笔者一辈子也当不上“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了。 唉,横竖脱离不了啦,那么,就干脆来好好侃一下厕所吧。 按照古老的中华文化思维,有天必有地,有阳必有阴,有上必有下。我们从小就知道“民以食为天”的大道理、硬道理;吃完之后呢,相应的话照说应该是“以如厕为地”了,正像老子所言:“故贵以贱为本,高必以下为基。”与天相配的厕所应该修得冠冕堂皇一点吧,可是大谬不然,中国民间对厕所是很不讲究的。在下乡插队的年月,我看到的茅厕实际上又是“肥料仓库”,往往在屋外挖个大坑,用树干和茅草搭个小棚,坑上放两块木板就成,原始、简陋、肮脏,只要实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国的文豪们开战,辱骂对方的人或文是“臭不可闻的屎橛”,大概就是上这种原始的厕所上得多了,受到熏陶而获得灵感。 记得在第一大城的上海,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使用极简陋的公厕或中世纪的马桶,其他乡村地带就更不用说了。八十年代末在上海念书的时候,我有个亲戚的住宅就没有卫生间。我害怕上那儿去,因为一坐上马桶,就感觉脑筋虽然还在现代转悠,可是屁股却坐回了中世纪。为避免这种“两地分居”的尴尬,内急的时候不得不去附近的公共厕所。但那个公厕更令人难堪,根本就没有门板遮挡,上大号的一干人众全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感觉颇为滑稽,却笑不出声来。多年以后来到加拿大,有天女儿放学回家,说台湾女生讲笑话,害得她俩笑了一堂课。我问讲什么笑话?女儿复述给我听:“我有个亲戚在东北大都市,我去大陆旅游就住亲戚家,不过得上公共厕所。那天我第一次进去,蹲下一看,我的个妈呀,一大片白花花的屁股!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屁股!哇!真是不好意思呀,我不敢抬头,就把伞慢慢撑开挡着……”我不由得爆出一阵大笑,差点喷饭满桌,多年前的压抑感一下子宣泄了出来! 进入新世纪以来,世界发展日新月异,厕所也不例外。看新闻报道,中国大都市既有了可供女性站立小解的厕所,也有春运期间民工们穿着尿裤去挤火车的无奈,反差之大令人目瞪口呆。去年夏天,在美国西雅图的滨海闹市区,我发现路边站着一个时髦玩意儿——新型免费厕所。我按一下开关,它自动打开。进去一瞧,里面非常宽畅干净,赶紧再按一下,关闭。这时外面的人就进不来了。墙上有文字说明一次最长使用多少分钟,时限一到就会自动打开,叫你曝光。在寸土寸金的伦敦,还出现了升降隐现于地下和地面上的新型厕所…… 查查中国古代有关厕神紫姑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南朝宋时刘敬叔的《异苑》,民间传说几经流变,就有了明代陈耀文《天中记》引用《显异录》( 金末明初成书)的 故事:“ 唐紫姑神,莱阳人也。姓何氏,名媚 ……唐垂拱三年(687年),寿阳刺史李景纳为妾,妻妬杀之于厕,时正月十五日也。后遂显灵云。”故事这时编得完整了,有名有姓,叫何媚;是刺史李景的妾;在武则天执政时期的687年正月十五日被大老婆害死在厕所里,后来显灵。又有传说此事被武则天知道了,封紫姑为厕神。 就这样据野史小说家言,最后还真让武则天和厕所扯上了关系。古时各地民众于元夜时迎紫姑祈福,后渐渐把紫姑请出厕间,迎入大堂来扶乩问卦,想预知福祸吉凶,求神保佑。 厕所能关涉人的吉凶命运么?当然可以,最著名的一例还数鸿门宴。如果当时的厕所是现代化的卫生设施,就设在室内宴会厅的隔壁,刘邦哪有逃生的机会?正因为古代的茅厕肮脏简陋、臭气熏天,搭在远离主帅帐篷的地方;或者那里根本就没什么劳什子厕所,上至统帅下至小卒全在野地里自由解决,刘邦才能借如厕的由头死里逃生。否则也不会有汉家天下,天下也不会都姓了刘。从这一点上夸张些说,厕所曾经改变了中国历史! 至于厕所与个人命运生死攸关的故事就更多了,历史上不知有多少人跳进粪池躲过追杀保全性命;现代也有人从厕所的下水道越狱逃脱,获得自由,好莱坞就拍过这方面的影片。多年以前我还读过一个关于厕所和人生命运的荒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