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旅居海外多年,但我对父母亲的感情还是很深的。这个很深的感情,主要体现在我是一个给家里打电话的积极分子,每隔一两天,我总要给远在湖南衡阳的爸爸妈妈打一个电话,随便说点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问问父母的身体、描述姗姗的成长、谈谈自己的工作、再扯扯妹妹一家的情况,就这么几项固定内容,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是我和老爸的一个享受,老妈有时候也插插嘴,但总免不了要敲打一下我,“不要总打电话,花钱无度”之类的老调。不提。
最近一个星期,我犯了牙疼病,一个很久以前补过的牙齿里面又长了黑洞,于是,补牙、镶牙,最后是拔牙,拔牙之后又有些口腔感染,忙个不停。把我折磨得够呛。连说几句话都觉得满脑袋疼,就破例有一个多星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心里想:反正老妈不是老批评我打电话浪费钱吗?我这回给她来个表现好,一个星期都不打电话,下次,她准得表扬表扬我。
没有想到,今天上午抽空打电话回去,把爸爸妈妈欢喜得够呛!老俩口齐齐来听电话,而且说:“盼望你的电话已经有很多天了,难得你在多次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坚持不懈地与爸爸妈妈联系,是个乖儿子!”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表扬,把我整得是一头雾水。要知道:我这几天是犯牙疼病了,说话不方便,并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呀。他们怎么这么说呢?于是,我赶紧说了自己一周没打电话的原因。并很奇怪地问他们:“怎么都是这么个表情啊?是不是想起我的什么好处来了?”
老妈快人快语:“你是一个惹麻烦的种子,我能想起来跟你有关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好的!可是,你在外面竟然这么不关心国内的新闻啊?国内的湖南湖北、江西江苏等几个省市发生几十年不遇的特大冰雪灾害,你不知道啊?”这个新闻我当然早就知道了,澳大利亚的ABC新闻、SBS新闻,还有报纸电台都有报道,可是这跟我家有什么关系呢?虽然爸爸妈妈生活在湖南不假,但是他们基本上是在世外桃源般的高校里生活,既不去火车站、又不去汽车场,楼下就有卖菜的地方,每天的活动半径在100米之内。家里的空调是冷暖两用的,可以把房间里的温度保持在200C左右。我根本就想象不到他们会遇到什么困难。所以,我还是一点儿也不明白妈妈的话。
还是爸爸有耐心,接下来,他详细描述了冰雪灾害给这个普通的家庭带来的具体困难:
第一、 停电已经五天,别说是空调不能用了,现在是连电灯也没有了。白天也搞得跟夜晚似的,黑漆漆一片,电视也没有看的,新闻也搞不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翻箱倒柜地弄出一个老收音机,才得知温总理到了长沙之类的新闻;
第二、 停水已经三天,每隔两、三天,就有那么一个小时左右供应点儿自来水,现在家里大到洗脸盘,小到漱口杯,里面都装了水,不过都是些冰块了,用的时候还得想办法化开。目前的室内气温是零度左右,据说自来水管也快冻裂了,届时,就彻底没有水供应了;
第三、 电话线路几乎是完全中断,不仅是座机电话打不成了,连你妹妹的手机都打不出去,也没有信号进来了。你这个电话能打进来,简直是个奇迹!我们家的电话根本就打不出的,也没有人打电话进来过,只有你这个电话,是一周以来唯一的一个;
第四、 目前煤气线路还没有中断,据说很快也会停止供应,到时候,就只能烧煤炭了。
听了老爸的描述,我真是大吃一惊!同时立刻产生了很大的忧虑: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两位老人的日常生活可怎么过啊?此外,经济上会不会有困难,要不要汇款回去?
听我问到这里,老妈得意地笑了。这个话题进了她的饭碗,应付这种自然灾害和突发事件,她是最能干的了,于是,老妈花了一个小时,详细介绍了她准备如何渡过这个难关的全面计划,大致有如下几点:
第一、 电力问题。她老人家没有发电机,但是,蜡烛却买回来足足两箱子,有上千支左右,估计点上一年都没问题;
第二、 水资源问题,家里目前所有的容器里面都装满了水,即使停水一个星期都不在话下,不过就是全都结冰了;
第三、 能源问题。底下的煤房里早就储备了500斤的煤和200斤的炭,估计就是天天烧火取暖,也能支持一年;
第四、 食品问题,家里的油盐酱醋茶都是长年累月成打成批量地储存着,根本无需担忧。米面等粮食也是上百斤地买进,让人联想起逃荒的年代;
第五、 药品也早就从药店里批发出一抽屉了,一般的头疼闹热、感冒咳嗽,就家里解决了,估计现在的状况,外边的医院也开不了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病啊;
第六、 坚持早睡晚起,晚上八点睡觉、早上九点起床,被窝里面还暖和一点,一爬起来就是冰天雪地。
老妈介绍完之后,老爸又补充夸奖道:“你妈是把应付50年代的大跃进、60年代的大饥荒、70年代的备战备荒的经验全都拿出来了,那准备工作是做得是滴水不漏、万无一失,现在全家人民在她的领导下,斗志昂扬,渡过冰雪灾难没问题!”
听了父母的介绍,我突然想起一件往事,那大概是2003年春节的事情,我正好回家过年,有一天早上,我在广州的一个护士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了“非碘”的消息,当时老妈正在吃早饭,一听说这个消息,放下筷子,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家门,过了十几分钟,她就扛了两箱“板蓝根”回家了,后来十几天,当板蓝根处处脱销的时候,我们家里每人每天可以喝3次,预防非碘。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大笑起来:说实话,我见过很多能干的妇女,但确实没有见过像老妈这么能干的。那种临机反应速度叫做一个快!
说说笑笑两个多小时之后,我才想起一个问题:“那您们现在最需要什么?”老爸老妈争先恐后地回答说:“什么也不要,现在就是一万块钱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你每天打一个电话回来,就是对全家最大的支持!”老爸又补充一句说:“你要是不打电话回来,你妈的这些丰功伟绩跟谁说去啊?”
我立刻爽快地说:“没问题,我保证每天给家里打电话。老妈的丰功伟绩,我不仅要听,还要满世界给她宣传去!”
这正是:灾年风雪紧 电话抵万金。家里有亲人在灾区的海外朋友们,别忘了赶紧给家人们打电话啊,也许他们正在盼望着你们的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