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在此--我是谁?
(2007-06-03 21:4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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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在此--我是谁?
曾 宁
初夏黄昏,圣荷西剧院披着金色的阳光。我站在花信蓬然的紫花树下,身后的巨幅广告,以黑红两种强烈的原色,突出类似于京剧脸谱的视觉效果,那是京剧的海报:李尔在此。
莎剧的李尔王,这一回脸膛上划着一道白一黑的色块,神情似乎是嘲讽,也似乎在愤怒。
此前我曾为昂贵的票价略为踌躇,许多华人,连京剧票友,对我望门流连的姿态当不感到陌生。
可是,我终于豪爽了一回。我抵御不了它的诱惑,当眼神投向紫色的繁花,海报上李尔王身上蓝红交错的戏装马上把我的灵魂攫走。纯粹的紫色蓝色红色,蜿蜒,交缠,盘成一尊美丽绝伦的花瓶。这花瓶,通体晶莹夺目,折射出戏剧史上的鎏金岁月。
京剧,中国的国粹,是多么珍贵的古董,虽然它的观赏价值只局限在少数人,但谁能否定这永恒的艺术?这活生生的“古董”藏着的艺人,是否依旧顾盼生辉,声震环宇?我不敢说话。身为写作者,深知中国传统文化的蕴藏尽管博大精深,但总被排斥在美国主流社会之外,只能在闭塞的一隅孤芳自赏。满怀弘扬它的抱负的热血文化人,只能勉为其难地“互为观众”,虽然天涯沦落人相濡以沫,可在那外表华丽的“古董”里,不知不觉地成为被囚禁者,内里丛生丑恶的无聊,是非,为了现实功利彼此伤害……
当然,随着地球村意识的扩张,京剧在异国并不是完全失去突破瓶颈的机遇,但挣扎出一片天的过程,肯定似鲤鱼跃龙门,一路逆流而上,遍体鳞伤;还得忍痛舍弃部分精华,为了适应洋口味而作了退让,改造,为此,献身者不得不承受良心的煎熬,还有国粹家和票房的双重嘲弄……
我的目光落在“吴兴国” 这个名字上,这位奇人集编、导、演于一身。在戏中,他一人分身为十角,跨越生、旦、净、丑各行当;单是旦角,他饰演了青衣、泼辣旦、苦旦三角;他同一场戏,凭一根木棍“耍”出老生、武生和武小生三种形象,突破了传统京剧的禁忌。他看似不驯,其实是师事传统极为严谨的传人,是师父的虔诚弟子。他一岁失去父亲,在他心里,师父周正荣就是他的父亲。
我的目光从海报移出,购票进场。
箫声如咽,琵琶和笛子的交鸣,激越而悠远,声声入心。愤怒、孤独、悲怆的李尔王上场。场上,巨石一如洪荒的苍古,宇宙静默。俄而,荒郊野外,电闪雷鸣,满头白发满脸皱褶的李尔王奔跑挣扎,忘情呼号,抒情,京剧的唱,念,作,打,全在吴兴国的演绎下登峰造极。
“我是谁?那是不是我?” 吴兴国突然发出了深深的内省的低吟……
他学戏,从拜师的那一天,上天为他设下了局--一旦脱颖而出,他必须付出“弑父” 的代价。那一天,在台湾,一个堪称规模空前的拜师宴会上,年轻的吴兴国在师父周正荣的带领下,按照梨园规矩,向京剧界前辈一一叩头行大礼。吴兴国一共叩了一百多个头,额叩肿了。抬头一看,前辈以及他呕心沥血地献身的京剧艺术,却一片萧条。是啊,在梅兰芳之后,传统京剧的舞台,观众流失,艺人窘迫,代表国粹的“国剧”,流水落花春去也!
吴兴国知难而上。拜师的香袅袅,两代人的激情在燃烧。对国剧艺术的追求从没休歇,被人称为“疯子”的周正荣,对这个最疼爱的弟子倾囊而授。吴兴国刻苦钻研,在漫长而刻苦的艺术实践中,他以理性的思考,站在人类文化演变的高度,重新审视京剧,悄悄酝酿着新的戏剧革命。
师徒由此发生冲突。终于到了那一天--师父的板子一如既往地落在这个一心求变,与“师道”渐行渐远的“叛逆”弟子身上,年轻有力的手不再逆来顺受,一把抓住板子。就这样,年轻气盛的吴兴国掐断了那一柱拜师香火,也斩断了亲如父子的师徒情。
舞台上,吴兴国肝肠寸断:“我回来了,这个决定比出家还难。” 离开师门的吴兴国,开始研究和演出新的剧目,在影视剧中崭露头角。他自编自演的新剧<欲望城国>蜚声国际。
然而,有一天夜晚,他忽然梦到师父,师父用剑和他对决,手无寸铁的他只能躲闪,最后,他豁出去,夺下师父的剑,在无意中却刺死了师父。按照佛罗伊德的解释,这个梦是他在潜意识中的“弑父”情结。
舞台上,吴兴国用一根木棍扮演两个角色:瞎眼追悔的老臣葛罗斯特和他生性忠厚的儿子爱德佳。 此时的吴兴国步步泣血:“一步一趋一恩情,一声一唤一惊心……” 那天他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来不及抹,师母来了电话,告诉他:师父离开人间。梦是何其吊诡的预言,他赖师父传授给的剑获得成功,剑术近于极致时,却用这把剑误杀了师父。
“……父子相逢不敢认,苍天作弄无辜人!” 吴兴国在痛哭之后,以生命再造出莎翁名剧:“李尔在此”
他面对李尔王的行头,坚定地说:“……我回来了,我恢复了我的本质,这个突破比出家还要高贵!” 舞台上,吴兴国忽老忽少,忽男忽女,忽正忽邪,忽狂忽静,忽而沉溺于角色不可自拔,忽而跳出脸谱审视自身。西方的先锋剧,东方的京剧加上泰乐、能剧,还有出自“云门舞集”复经多番改造的现代舞元素,纷然杂陈,又混为一体,无法分辨来处。神奇之极的艺术的“化学反应”,使整个舞台千姿万态,美不胜收。
对此叹为观止的丹麦欧丁剧场创办人暨人类学剧场大师Eugenio Barba评论说:“你不仅仅摇撼了自己的传统,也同时摇撼了沙士比亚的传统!”
最后一幕是“人” ,吴兴国手捧戏服,冷静地面对角色,洞箫如泣如诉,他说:“我是我,我在找我,我想我,我看我,我知道我,我问我,我恨我,我也爱我……我杀了我,我忘了我,我又梦见我,我看不见我,我看透我……我还是我,我会不会是我,我要面对我,我想找到我!”
“是喜,是悲,是宫廷,是蔽野,是繁华,是凋零-----孤寂无声,冷眼看月,升沉圆缺-----” 灯光昏黄,吴兴国缓缓上升,恍如戏魂,在舞台上升华……
从此,吴兴国回复愤怒的孤独,也许他在积聚生命的能量,作出另一个突破;也许他带着对师父的满腔热爱,其中掺合着痛悔和怨尤,以激情在舞台上向天国里的师父倾诉衷肠。 为了超越,他痛苦地“弑父” ,成功地逃离了小众“互为观众” 的恶性循环,这位一度是众矢之的的叛徒,把脚踩在前辈的肩膀上,不是为了自己出人头地,而是为了探险,开拓。
他,用一只年轻的手臂部分地切断连接传统的脐带,也为京剧撑出一片新天地。 深夜无人时,这手臂也会在乏力时垂下,悄悄地拭去思念师父的泪水。
你写的东西俺感觉你是里面的角色啊好像这台词都是你写的俺感觉你留在这里都荒废了曾宁你是不是在努把力你还是继续上舞台巴你周围的华人有戏台吗你业余时间是不是也参加走穴啊和书记汇报一下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