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蓝继续盯问。“如果你们到时急需,就算借我的,十年以后还,如何?”“如果真是那样,我同意。”小合说。晶蓝笑笑,跟他握手。小合说:“你打算怎么办?海明威写过太阳照样升起,司马迁忍辱负重,是杰出的男子汉。你聪明绝顶,完全可以好好干一番事业。”晶蓝笑笑。“海明威一生在演戏,演不了硬汉时就死了。如果是你成了这样,你愿不愿活?”“我是我,你是你,我们不同,你知道我的态度。”“这更是了。”晶蓝笑道。“没有女人,我活不下去。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痕迹。你的手,你的眼神多么让人喜欢。你千万小心,别把命丢了,害了别的好人。” 小合强笑着出去。擦擦泪水。二万美元,苟知十分高兴,很快为他们换了十九万九千人民币。两人存了活期,准备小合工作时,转账过去,再寄钱给晶蓝家里,向晶蓝母亲解释。 小合陪着恋人好好玩了几天。到大世界看哈哈镜,到清风公园骑马,到锦江乐园玩飞车,到森林公园拥抱昏睡。音院的姑娘们都回家了。晚上,两人总是住在她们宿舍里。 琵琶声袅袅不绝,有时两人也听贝多芬的田园、英雄、命运。充满无欲之思、无求之眷、无悔之执、无邪之痴迷。两人炽热的身体,象两头蛇一般緾紧,血液咆哮有力,运行不拘。 要走的前两天,两人一起到新居看老太太。一个大大的花园隔着铁栅矮墙临着街。街上可以看见花园深处小楼挂着窗帘。老太太现在活动场所宽多了,能在花园里练太极,转圈,还可以在外面人行道上漫步,望望瞬息万变、川流不息的人和车。大部分人家里那么狭窄拥挤,这一幢别墅实在惹人艳羡。只有女婿乔可夫不够满意。临街要是店铺,花园都是高楼,将有多少钱。他希望把一楼租出去,自己两口子跟着老太太住到二楼上,老太太不同意。他更希望把一楼卖了,老婆也反对。他心情十分不好,自己是得到了这么多东西,但这是理所当然的,引不起激动,再说自己付出的牺牲太大了。此时,他穿起了高档西服来,在外面找情妇,玩妓女,染上了淋病,又欠了一身债,心情不好,多次把白静打得鼻青脸肿,威胁白静要是离婚,就要杀了她们母女。他是个自尊心强到病态的人,总以为自己还能获得更多,干得更好,被压抑的天性在家里发泄出来更加狂暴,他并不以为自己有什么错,总是有理由辩解,不受所谓良心、人格的困扰、拷问。白静对他又怕又恋,完全没有了自尊。那一次,他把白静打得太厉害,白静哭喊了几声就晕了过去。 老太太对女儿已经没有太多感情了,平时冷淡而礼貌,也不多讲。此时,她不能不管了。“你打自己的老婆,打一个女人,不觉得可耻吗?”女婿脸稍稍红了一阵。被老太太的气势压住了,对自己有些气愤、羞耻。冷冷一笑。“丈母娘,她是你女儿,要知道,她是我老婆,夫妻关系是第一顺位继承。如果在街上打一个女人,要付医药费,强奸一个女人,更严重,十年徒刑,可是后一种事情对自己的老婆可以随便做,打她两下是不是更轻了?”老太太心脏疼痛得厉害,打不起精神厉声喝斥,声音虽未变,却很低。“我早看穿了侬下贱丑恶的嘴脸。你没有一点面皮,自尊。”女婿看看老太太情形,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情,笑道:“阿拉白相好多了,阿拉天天操着你女儿,生个儿子侬勿要担心这里没人继承。侬这把年纪,担心自己,别出什么意外。”老太太此时情绪已经调整了,没有昏倒不醒。她说:“我立了一份新遗嘱,我也把你的作为告诉了律师,我有什么意外,你就知道你会得到什么东西!”乔可夫一时被镇慑住了,面带冷笑,不敢多言语。老太太以无比的坚韧忍受着这一切,她对女儿愤怒多于鄙夷,时常想起孙女来,对她这样不知好歹,不懂祖母的良苦用心伤心而气愤。 白鹤影来看她的时候,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了。但这花园不会太清静了,女婿时常带人来这里大喊大叫,践踏草坪。老太太是个十分要强的人,决不在孙女面前流露半点。她十分严肃坐在石凳上,只向他们点点头。 “奶奶”白鹤影叫了她一声,仍然站在小合身边,以往那种亲密无间扑在身上撒娇的情形早已荡然无存。老太太也只是微笑点点头。两人的泪水都被咽回去了。小合说:“我要回去了,我是个乡野孩子,感谢您毫无偏见对待我,我辜负了您的希望,但至少我忠实于自己的感情。看在这一点,请您原谅,您多保重。”老太太说:“这些话,我听过,都知道了,什么时候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