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白鹤影收到她姑姑的短信,被告知白静要结婚了。“你是个孩子,我谅解你年幼冲动犯下的过失。不管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无论你怎样伤害自己的父母、祖母,并造成你父母和我之间的隔膜。我都原谅。你还是家庭中的一员,我是爱你的。这几年我教育你的情谊你可以忘,但不要把外语给忘了。希望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你可以带‘你的男朋友’几个字被划去了,变成了‘你想带的任何人来’” 白鹤影收到此信,又生气又好笑。她很快回了封信。“恭喜一对老情人有了新房,成了新人。由于新房的漂亮宽敞和成功的喜悦,您也会焕发青春。就象五、六十岁的大官被称为年轻政治家。您有青年人的幻想、激情,又有中年人的成熟和心机,一定能让爱房子的丈夫多爱你几年。至于我,对这种中老年人的聚会没有兴趣,还有许多事要干,恕不能来。” 婚礼前几天,白鹤影又收到祖母的信。“你姑姑邀请你,你回了那么刻毒的信,让她伤心了。不过也许是她故意先写这么一封信给你,再把你的回信给我看,是这样吗?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们能来。我会让她知道我叫了你们。” 白鹤影把两封信给小合看了。笑道:“她还是怕你我要争房子。”小合一脸沉思。“这是她计划中某个环节,整个计划并不高明,但却有效,如同中国自古的各种把戏。为某种目的,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玩这种的人头脑某一方面往往是愚蠢的。你姑姑如果真爱你那个姑父,倒值得同情。但那样,她就危险了。看她今后的手段。”白鹤影笑望着他。小合问:“你笑什么?”白鹤影说:“她剥夺了有可能属于我们的东西,你一点不生气?”小合笑道:“那是你家的东西。与我有什么关系?想想即便没有她,我们读研究生留在这里,要三十岁才能登记结婚,八年时间,青春都耗尽,什么都不能做。在此期间,跟老太太住在一起,又不敢越轨,她一生气,也要把我们赶走。我佩服你。我何德何能,有了你这么个大活人宝贝。古人云,室对芙蓉,虽南面王不易也。南面王多少女人买不到,但那是买的。”白鹤影笑道:“说得对,但后面的论调已经过时。”小合笑道:“这倒是真的,姑娘们对财主是真爱,不是爱他的钱财,是爱他能发财的智慧。能发财的是英雄。他破产了又如何呢?真正有智慧的人有前瞻性,预见性,不会破产。” 婚宴在南京西路岔街一家不大的饭店。“既要张扬,为什么不到东路上最大的酒店?”小合说。“那里人多,漂亮人多,这里她以为是皇后。”白鹤影笑着说。 白鹤影花了三十来元买了一块漂亮的丝巾作为送新娘的礼物。两人都特别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为怕堵车,提早出发。 白静穿上新装,涂了脂粉,填平了脸上的沟壑,看上去还不错,白如死人。但她心里并不快乐。总觉得自己太老了,幸福感反而把她所有的伤感、忧虑都激发了。新郎身高一米七六,比新娘小九岁,刚满三十四,他长方形脸,皮肤白,眼睛发绿,鼻梁很高,头发发灰,看上去象个英俊的混血儿,但头显得过大而钝重,轮廓过于呆板生硬,五官没有很好的配合。正如儿童对书法的描红,把点画神韵都丢了。他有时处在自得的高峰,有时跌落沮丧的深谷。前一种时刻自然是受了熟人的赞扬。后一种是因为陌生的美女并不朝他看,或者受了女店员的冷落。每当两种时候,他都要对着镜子照很久。他镜子不离身,即使蹲厕所,他也要偷照一阵,冷静下来,他会客观地分析自己:相貌虽不算绝世美男子,但也在英俊范畴,这又使他双重地感慨。比起那些读秃了头的博士、硕士、街上大半的市民来,自己是幸运的,但这种幸运反而是大痛苦的深渊。他还没有英俊到能博得校内美女、大富大贵人家小姐的爱情,财富。只有象白静这样的老姑娘对自己出神。“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他对自己容易满足认命的同伴们十分鄙夷。不过他又想,贫穷时,英俊不起作用,麦当娜、史泰龙都有过辛酸的奋斗史,那些发了财的人多半长得丑陋,只要自己发了财,在财主当中一定是美男子。当发现这个副教授老姑娘暗恋自己时,他起初觉得恶心想恶骂,忍住了。她十分巧妙地显示了自己的财富和幸运。“房子窄了让人痛苦。不论你多漂亮英俊有气质,没有房子都挺尴尬的,但房子太宽了也是问题。我跟我母亲将有一幢花园别墅,晚上老害怕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