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我是你表弟?”小合问。白鹤影笑道:“你耳朵可比老雁还尖。别人还说你是我弟弟。你也听见。说你是我表弟,是最合情的解释。青梅竹马,所以早恋。另外,也是对我们目前处境的一种隐喻。表亲相爱,通常是不合理的,但情感所至,这一藩篱也可以越过去。”“说得好。”小合把声音压得更低。“说我的耳朵比老雁,不比老鼠。人们常说双燕,而大雁通常是一群,飞得高远。仅仅一双,非常少见。应当是情之所至而离群了。一只死,另一只要活也难。元好问的那一首词,尽管是人是鬼滥用了前一句,还是让我感动。”两人默默望着对方,瞬间,无忧无虑的快乐浸润了美丽的伤感。两人轻轻握握手,并肩躺着,望着天空。 月虽未圆,但情满人间。清辉不减。月亏月圆,月圆月亏,作永恒的变幻。人生代代无穷已,唯有此月最能寄托情感。月球上的死寂洪荒让人忧伤的诗情深沉起来,茫茫宇宙,古老无边,不论是无穷扩散还是死寂为一点,都让人有美丽的悲壮感。昔日的神话以某种图画和气氛刻画着人的想象和情感。 小合朦朦胧胧闭着眼,白鹤影坐起来,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画写着。她写的字可真是糟,忽大忽小,容易串行,小合起初看了好笑又好玩。“字不如其人啊,”小合多次感慨。看惯了,反觉亲切可爱。她写画的符号无异天书咒语,旋律在小合心中萦萦而起。似曾相识的音符象青鸟白鸾引他进入一个水天一色花繁木茂草幽山深的胜境。周遭阒无一人,他感极而泣,所有的忧伤都被唤醒,将在伤感中感奋,写下无愧此境的话语。小合忽然看见她了,欣喜无比。旋律止息。周边的噪音硕大无比,挟着恼愤,膨胀而碎去,有某种摧眠的特性。小合半睁开眼睛。白鹤影正飞画飞写,她头埋得很低,小合只能望见她乌云般发鬃。她偶尔往天上一瞥,小合能瞥见她明月交辉的脸,星光闪动的眼睛。 创造无止境,灵感有时尽。她的写忽然结束了。残存的庄严无法让她象平时那样惹人疼怜。小合无声无息。她用食指、中指轻轻柔弄着小合的眼睛。“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她说,把声音调得很低。她嘴唇微歙,只能听见一个个富于乐质的单音。“你说什么?”小合睁大了眼睛。她的微笑荡过了小合,飘向无限远处,渺然无痕。 “我是说,你要睡就睡,也不算辜负了良辰,你睡着了也成为一景。”小合坐起来。“你把我的幻境收走了,不过,都是你,才在心里,又到眼底。”白鹤影指尖轻轻在他手上拨了拨。“刚才我写下了一些曲调,以后我弹给你听。”“你写时,意在什么呢?”白鹤影拢拢头发。“跟你写文字差不多,有时曲调自动闪现,应该包含了种种情感,此时很顺,但也要注意别人的调子出现。有时心中确有某种场景。刚才我想到的说是童年时候看见的山水,比那时的更壮阔。挡住人视线,蕴集着美的山、鱼跃鸟飞的湖泊,数不清的花木、亘古的石头等等。当然,你跟着我,我一个人是不敢去的。”两人相同的地方很多,有时梦境相同,白鹤影虽不信鬼神,但相信神秘感知,超自然的敬畏影影绰绰在心里。小合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在我们理想的入静里,会得到珍贵的启示,这是我们心中情感的象征,让人超拔的本能。”白鹤影说:“你说得对,那些和尚长寿的不多,佛祖常有病,西藏的活佛遇到英兵入侵或是互相争斗时,只能逃亡,可敬的九世班禅历尽艰辛,几乎丢了性命。神秘即诗意。入静太深了,我反而头晕,整天昏昏欲睡。另外,你是男的,很自由,女的,危险而易遭非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