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故事是这么容易呵!小合呷了几口酒,万丈雄心升起在幻觉里。待讲到一位姑娘出现时,小合融入了许多自己的苦痛情感,主人公变得懦弱可笑了。小妹妹望着他,饶有兴味。小弟弟颇为不高兴。“姑娘出来总是要糟。”“那也未必。”小合笑笑。峰回路转,柔弱的姑娘成了洞悉世事奸谋给主人公大帮助的女杰。全然不顾前后的矛盾反差。其实姑娘并不完全是为做大事装痴,不过是显示出性格的某一方面。只不过弯转得太急,缺少分析,实在不合理。 小合不想讲得疲惫不堪,兴味索然。当他有了诸多设想有接下去的把握时,就在高潮处打住了。望着妹弟无限惆怅唉声叹气的样子,小合笑着打开背包,拿出炮仗、焰火来。小妹妹仍坐在火边,绷着脸,小弟弟已经跳起来。为点炮仗,小合点着了两支过滤嘴春城烟,递给小弟弟一支。两人到悬崖边。小妹妹不愿点,只在旁边看。炮仗巨大,威力也很大,能引爆炸药,抵半支雷管。两人拿着引燃的炮仗,直到燃到根部,火绳将要喷火时才扔出去。声音也是吓人,惊天动地,摇撼着夜空,惊醒了昏睡的鬼魂精灵、战战兢兢的兔子、山鼠受惊乱窜,夜鸟嘎嘎飞起。 “怎么样?”小合问。“的确精彩。”小弟弟笑着吹烟。小妹妹摇摇头。“太吵了,只有恐怖,把这么安静的气氛给破坏了。兔子、雀子都不得安宁。”“你说得对。”小合也吹着火。“你总背得元春的谜语,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武侠故事中没有杀戮血腥恐怖,就成纯粹的言情了。”剩下的炮仗,小合不打算放了。点起了焰火。美丽的夜空,飞过火鸟流星。光灿炽热的流火,燃烧着清凉的夜色,晦暗幽深。光焰的中心,万千的花朵,倏忽寂灭凋零。远山近峦,夜风袅袅,松涛阵阵,如泣如诉的夜鸟在哀鸣。小合不作声了,妹、弟也有些孤寂怅恨。 火差不多熄灭了。小合用力弄开了锈锁,在里面铺好油布,点上焟烛,让妹妹弟弟盖着毛毯躺下去。小合念了番充满暗示的诱导语,让他们朦朦睡去。他在烛光底打开笔记本,讲故事时的兴奋快乐豪兴已失去,只有和无数鬼魂相似的万般情绪。他写下了过后自己也记不起的许多词句。烛光昏暗,烛影摇曳,深不可测的悲绪渐渐变成欲睡欲梦的单纯昏沉。小合走到悬崖边,团团滚雾升起在脚底。他扔了一块石头到雾里,没有遥远的回音,只听见青草成长的静谧。小合坐在妹弟身边,调整呼吸,迷迷糊糊了一阵。第二天,感觉天已亮了,却不见光明,浓雾遮住了他的眼睛,把一切罩在混沌里。小合又升起火,火光穿透了低绕的雾幕,把昨夜剩下的肉烘热了。妹弟不愿吃,他自己吃了,喝了半壶水,削了萝卜才止了渴。睡眼惺松的妹弟头晕腿疼,小合又讲故事。此时的小合没有了昨晚的感觉,讲起来艰涩生硬,觉得故事庸俗透顶,没有对社会的批判洞悉。原来讲故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晚上到河边石上讲罢。”小合无可奈何,心绪不定。 小合为妹妹弟弟按摩了一阵,两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喊疼,头上冒出雾一般的汗气。 雾正翻滚凝集,一团团逐队成球,碰来撞去,已经呈现出几分亮色。他们打上包,回家去。 雾越来越淡,凝为露珠,浸湿了他们的裤腿。隐隐的鸟儿伴着青雾飞,雾润的空气,暗香幽微。他们低着头,寻着红叶,挖出则耳根的嫩茎。野小蒜太多了,轻轻一锄下去,白亮的蒜头,须毫无损。下午回到家,把两样用酱油醋拌了,好好睡觉,晚上享受美味佳肴。 夕阳西下,血红的宝石光照着眼前长开不败的花,永远不雕的叶。远山近树,静谧安稳。小合一手叉腰,满心惆怅。大大小小的汽车,人们的笑闹,丝毫没引起他的注意。这个假期多么快乐激动呵,走遍了几乎所有梦魂牵萦的地方,看遍了那些刻骨铭心的景致,讲了若干活龙活现的故事,写了许多悱恻哀婉而又孕含爆炸力的诗胚。这个假期太短了,为不对朋友失信,小合必须明日登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