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风风火火刷着右手指纹冲进办公楼的时候,镶嵌在大厅侧墙的天然气壁炉里正跳跃着橘色的焰火,火光在透明的玻璃罩内随着轻缓的音乐节奏起伏跳跃。和炉火相辉映的是大厅正中那顶璀璨夺目的施华洛世奇复古水晶灯,精雕细琢,一股傲视群雄,唯我独尊的气势。前台的两位接待员,略施粉黛,正襟危坐。她们中有一个正在细致地分拣信件,另一位头上戴着耳机,微笑着转接电话。
时间刚刚好,还有七分钟。我直奔员工餐厅,把用塑料袋包着的两只装着昨晚剩饭剩菜的玻璃碗丢进冰箱冷藏室。然后从橱柜里取出一个特大号mug放在咖啡机下冲开水,在等水的时候餐厅的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亲密交谈的一对男女。女的是数据科J组的Linda,她有一头浅金色短发,虽然长相普通,却有着金•卡戴珊那样性感傲人的身材,Linda穿着一条黑色紧身裤,一米七五的长腿靓臀包在legging里,显得既干练又性感,令人艳羡。男的顶一光头,一脸黑色络腮胡,身材壮实得像个特种兵,高级衬衣的袖子被高高挽起,他是Legal组的律师Scott。两个人进门的时候正在窃窃私语,看到咖啡机边站着的我,纷纷和我打招呼。水满了,我很识相地拿着水杯退出餐厅,留下这一对办公室恋人好好享受这温馨且家庭感十足的小空间。
匆匆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把冬衣往门后一挂,还剩下五分钟。从柜子里拿出化妆包直奔洗手间。用Benjamin紫罗兰色油漆刷新的洗手间,清新淡雅,一尘不染,大理石的水池台面透着光泽,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这是我每天早上的化妆间。同部门的女同事都是Linda这样的本地白人,每天都是收拾妥当,精致而来。所以洗手间在早上安静而不受打扰。
梳头发,描眼睛,涂嘴唇,五分钟轻松搞定。镜子前刚刚那个蓬头垢面的煮饭婆突然焕然一新,变成了一个皮肤白皙,明眸黑发的纤纤女郎。当我再次钻进自己的办公室,脱掉那双灰蒙蒙的旧靴子,换上细跟小皮鞋时,隔壁那间拥有落地玻璃窗,无敌风景的大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哗啦啦,哗啦啦,搅动杯子的声音,那是我的老板在喝他的蛋白粉。老板每天午休时去私人教练那里健身一小时,白天在公司喝两次蛋白粉,一次在早晨,一次在午后。
电话机红色信封按钮显示我有语音留言,我拨了5000,“今天是A年B月C日,星期二,您有三个未读留言,查阅请按#号键。”第一条留言,是分公司的主管,大意是表扬我在正在讨论的一个项目里没有随大流,坚持己见,发表了独特的观点,他表示很欣赏。老头是个老派的人,认为用电话留言表扬比电邮更能显示他对我的认同感。
按键跳跃,第二条留言是我熟悉的男中音:喂,是我。你是不是又忘记给自己手机冲值了?我从橘子那里听说你刚换了新工作,尤con是业界排名第一的大公司,恭喜你了!我订了周二的飞机到康城,下午会直接去阿姨家接Kiss,晚上一起吃饭吧,就当提前庆祝圣诞节。你下班后直接去Baton Rouge找我们。”汪竞舟每次留言都是像下达命令,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得跟着他的schedule来做事。
第三条留言是个火急火燎的女声:喂,姐。汪竞舟说打不通你的手机,我告诉他你换新工作了,嘿,我故意替你吹了一通,气死他。哦,我还给了他你办公室的号码,唉,你别怪我多嘴哦,那我去忙啦,拜啊!”。橘子是我的表妹,确切的说是汪竞舟的表妹,在我和汪竞舟二选一的终极选择题里,她最后坚决地站在了我的一边。并不是因为我的遭遇有多么令她同情,而是汪竞舟的老婆璐乔是她的死敌。橘子每次只要一听到璐乔的名字就会翻白眼。
同事卡斯特罗捧着咖啡杯走进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才把我从留言机的恍惚里拉回现实。卡斯特罗是性格直爽的南美人,阳光的肌肤,漂亮的五官。可惜身材因为当了两个孩子的妈再加上成堆的垃圾食品,已经不再性感。我们都同期的新员工,在HR一起受训时发现彼此的遭遇相同,都是未婚妈妈,于是一来二往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昨晚休息得好么?”她喝了一口咖啡问。
“累和困,Kiss每天半夜还是咳嗽,我都是眯着眼睛抱着她喂药,然后给她敲背。”
“感冒有个过程,医生给结果了?”
“做了喉部抹片,还没出结果。”
“唉,我最讨厌sick baby了。”
“只能慢慢熬啊!…”
生活在发泄完了一同牢骚后并没有轻松多少,相互问候以后,卡斯特罗走了,我开始埋头工作。工作就像是一个关不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清扫不完。快中午的时候,老板通知我周三一起去分公司开会,于是我又开始忙着整理会议需要讨论的资料,一天在忙碌中过去了,都来不及看一眼手机上闪烁的微信提示。
出公司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雾气很重,把我的蓝色小车包了一身的水珠。已经来不及给汪竞舟打电话了,我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脚踩油门,直奔Baton Rou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