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四海

旅行应该是每次只走一两公尺,同一个物件,同一个景色,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她,欣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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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aste(你好),我的珠峰!(五)

(2006-09-11 23:54:30) 下一个
Namaste(注: 尼泊尔语: 你好"), 我的珠穆拉玛峰!
冰冷的河水, 04/07/2000

今天可以算是最轻松的. 但生物钟的作怪,我还是六点半起床了. 早上的太阳真美,裹着厚厚的绒衣,跺着脚,搓着手,动不动还双手捂着哈哈气,就站在客店外看山: Everest, Nuptse, Lhutse, Ama Dambla. 天天都是这些山,可不同的是,这些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美。 石墙边上水箱下面结了层厚厚的冰,我打开水龙头,双手 捧起冰冷的水,洗脸,刷牙,嘴里不时哈出一道道的热气. 终于,脸上冻得通红的时候,我小跑着进了饭厅。那些旅店的服务员们都睡在饭厅里,长条凳绕墙一圈,厚厚的垫子,还有正中间的牛粪火炉,比起我们那些和纸做的差不多,木板条分开的房间比,冻得哆哆嗦嗦。我还真有点羡慕他们。

Sofia在写信,她告诉我她让那些Porter给Ama捎封信下去。她还告诉我 她一晚上没睡着,他(她)们的大通铺房间呼噜声没有停过。因为她知道我单间里有两张床,问为能不能晚上住到我的房间去。我说,"没问题! 只要你不在乎我打呼噜就行!"

坐在饭厅里的我,喝着奶茶,百无聊赖。突然一天歇了下来,好像一下子没有了目标.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饭,房里取出了一个小包,装上相机和水,又漫无目标的出了门。走出不远,河对面的山道清晰可辨, 可要跨过河去,却要走上20-30分钟,下个大坡,过吊索桥,然后上坡,再往回走,然后才上正路。看看河并不深,河流却很急,又是冰冷冰冷的。问问河边的穿着藏族服装的洗衣女,一句英文也不懂。看到河边的牦牛粪,虽然没有山路的痕迹,我胆子又大了些,我还是想找到河道最窄的地方跳过去,可以抄抄近道,几次把一只脚伸下去,又缩了回来。河道看来是最短的了,我终于下了狠心,一步跳向河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 等我脑子清醒的时候,只见我屁股坐在河底,河水也就不过腰深,但我的裤子全湿了。原来那黑黑的石头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摔倒的时候,手里的拐棍打在石头上,又反弹打在头上。摸摸左膝盖,没有什么异常,心里立刻平静了许多。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岸边,浑身打了个寒颤。反正裤腿是湿的,把裤腿卸了下来,穿着短裤,就在岸边跳了起来,紧接着又不停的用双手搓着两条腿。抬头看看Ama Dblam,只见太阳给峰顶抹上了一层红晕. 我三步两步登上河边的陡坡,十分钟以后,我已经走到了正路上,全身抚浴在初升的太阳中,身后是一条长长的影子。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我转身向着旅店走去,九点钟的时候,我回到了Snow Lion旅店。旅店门口,Ann正在晾着她刚刚洗完的衣服。昨天那两个澳洲的牌友 Alan(Allen?)和Tim正在太阳底下喝着奶茶。当我告诉他们这一切的时候,边上的几个Porter笑了起来。一个说,也就两三天前,一个德国来的也和我一样,不过他摔得比我惨多了,手臂上全是血。那几个Porter用手势比划着。这也没有让我感觉好多少,聊了几句,我马上回房间里去换衣服。看看包里乾净的内裤还剩两条,至少还有五六天才能回到加德满都。可这时也顾上得那么多了,全身上下换了乾净的衣服,又把睡袋打开,扛着睡袋到了饭厅里,要了壶柠檬茶,把那些饭厅里的西藏毛毯叠了起来当垫子,脚翘在凳子上,睡袋把腰以下盖得严严实实,喝着茶,翻起了那本有关尼泊尔的短篇故事集,眼睛看累的时候,看看窗外的Ama Dblam,在家里也上过如此。这可以说是幸福生活的定义之一了吧!



下午在房间里死死的睡了一觉。醒过来去了饭厅,Greg和Sofia刚刚从Chhukung回来。他们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没在山道上见到你?" 我说,"你们没走小路(shortcut),我们怎么能见面?" 然后告诉了他们真相,彼此哈哈大笑。晚上房间里多了个客人。Sofia睡在那张多余的床上,还好我今天的登山鞋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否则,客人闻到也不太好意思吧。她昨晚一晚没睡着,今天又是八个小时的行军。我已经是第三天没有洗澡了,又是山路上的第六天,即使彼此有"性"趣,大概也没有能力了。不一会,那边呼噜声已经响起来了,"真倒霉!要是我先睡着该有多好!"



明天去Lobuje(4930m)。这个高度据说十有八九的游客或多或少的会有高山反应。这里是我原计划中的低限高度。如果真的不行,我也算是 完成了三分之二。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参与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阿Q的精神是没错,可参与的程度没说。


Namaste(注: 尼泊尔语: 你好"), 我的珠穆拉玛峰!
高山的反应, 04/08/2000

早上起来,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气味,虽说还不至少让人恶心反胃,但也足以让我捂住鼻子。就想知道这是从那来的,禁不住拿起自己的登山靴闻了闻,没什么味道。看来sofia昨天还走了真不少路,不仅仅是就我们男的好几天没洗澡,她们也差不多。只见Sofia把头埋在睡袋里,她一定自己也忍不住这个味道。怕把她吵醒,我把所有的睡袋,衣服,拿到了房间外打包。Ann已经静静的在饭厅里喝茶。Cliff也在忙着打包,看来他们(她)是我今天的同伴了。

六点半的时候,Ann和我都结好了帐,我们一起走出了旅店。Ann穿着一条厚厚的暗红长裙,几乎盖住她的登山靴,一顶毡帽,一个很新潮的背包。我昨天河里泡了一泡,歇了一天,早上精神也是无比的好:一条可以卸下裤腿的旅行裤(Hiking pants),一件挡风防雨的绿色上衣,脖子上套着一个又可作围脖,又可当帽子的Balaclava,就象那种去抢劫用的面罩。天还没有冷到全副武装,这个围脖却是柔软舒服。反正山路上没有太多的衣着标准(dress code)。 Steve那条牛仔裤不也是走遍了世界吗? 但我总是很喜欢看那些背着绳索,冰斧的,很Cool的样子,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登山者。

出了旅店的后门就是个山坡,据说上到坡顶,就可以找到去Lobuje的山路. Ann和我走了二十分钟后就迷了路。我们四目相视,不由的苦笑起来。我又向上爬去,走到坡顶的时候,眼前一个巨大的峡谷,平坦的谷底是一个村庄(Pheriche(4240m))。村庄的尽头是Khumbu冰川(glacier)。因为这里是冰川的尾巴,而融化的冰川只剩下些冰碛石(moraine)。把头转过来时,Ama Dbalam又转了个角度. 看着我们前几天所爬过的坡,走过的路,从这里我们才真正理解到我们已经付出了多少努力。Ann和我肩并肩的站着,谁都 没说话。疾风的回音在山谷中振荡。早春的太阳下,我们前面的地上是两个长长的身影。我仅有的感受是我们的渺小!!!





Ann一步跨出要向坡下走。我叫住了她,"我们应该沿着山脊走,向上,向北"。山道窄得可怕,要是一跤下去,二三百米以后爬起来正好是Pheriche的村口。小道上不时却见到牦牛粪,心想五六百磅的牦牛能走,我也能走。十分钟以后,Cliff正从我们迷路的地方赶了上来,等我们汇合的时候,清晰可辨的山路就在我们脚下,我们上了正路。和往常一样,不一会,Cliff又远远的把我们甩在后面。我和Ann经常停下,拍些照片,今天最多七个小时就到 Lobuje了。过了Dusa,我们不时回过头来看着这条美丽的Imja Khola山谷。



远处,我们第一次看到了Makalu(8463m)和Island Peak(6189m)。Island Peak很好认,听听这个名字就一目了然了。Makalu离我们实在太远,所以并没有让 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到是这个山名常让我想起那个"Into Thin Air"中最有争议的台湾登山队员Makalu Gao。那场风暴中,他也登到珠峰顶上,只是下来的时候是让别人抬了下来。然后又是直升飞机冒险上了比登山本营(Base Camp)还高的极限,把他救了出来。想必那位高先生用Makalu这个名字也是给自己壮壮胆。虽说有辱此名,不管怎样,他也算上去过了,精神可嘉! 山道不象Tengboche那么陡峭,却也是无止境的上升。我们已经在植被林带以上了。路边的山坡上不见任何绿色,全是冰碛石。实际上,渐渐的,我们走到了Khumbu冰川的尾巴上。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冰川。沿着这冰川走到珠峰本营还要整整一天。可以想象这个冰川有多么壮观了。

十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到了Duglha(4620m)。真见鬼!四个小时才上了两百多米。以前这里只提供吃的。这样的话,无论从Pheriche或Dingboche,我们去Lobuje都至少要在一天里上升500多米。远远超过医生每天上不超过300米的告诫。现在这里有了大通铺的旅店,许多人选择在这里多住上一天。我心里在犹豫是否在这里多住上一天。想想昨天歇了一整天,虽然现在有些头疼,气短,可爬了四个小时的山路,谁没有呢? 看看旅店里今天上来的人一个也没有。Ann,Cliff和我是最早上来的。Cliff也不在,看看表,再看看Ann,一碗方便面(Rara Soup)以后,我们向Lobuje进发了。



过了Duglha不久,我们看到了一排石堆的纪念碑。这是为了纪念那六个在1970年一个日本珠峰滑雪探险中死去的Sherpa所建立的。付他们几千块 美元,把滑雪器材,氧气瓶送上去,还在上面搭好了帐篷,把路修好。然后这些探险队开始爬,当新闻电视上播出那些面带微笑的探险队员的时候。那些生还的,真正的英雄却又在为生计而奔忙。也许这就是宿命。我憎恶这一切。

下午两点的时候,我们到了Lobuje(4930m)。我曾告诉我的朋友,也许我这个人没有登山的命。最坏的情况,Lobuje就是我的终点站了。再上个几十米,我已经上了五千米的高度。认识自己的极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你要去测试你自己。事实上,抗争一下,有时你能跑得更快,上得更高。许多运动就是如此。我想好多登山者来这里是因为他们经常享受到征服自己极限的乐趣。

Lobuje只有四五家旅店,Ann和我算是早到的几个。这里的旅店只有一两个单间,其余的大通铺可以容纳二三十张床,就象军营一样。由于早到,我占到了一个靠墙角的单人床,只是还在一个大房间里。虽然有些气短和疲劳,但还没有书上提到的那种高山反应的。去店外厕所的路上,一种不祥之兆油然而起,路边上,厕所里,三,四滩呕吐后的残余,许多还带着血丝。风呼呼的刮着,我快步回到了旅店,坐在饭厅里,不停的喝水。由于先到都是Sherpa和Porter,或是山上下来的。故事也上少,一个星期前,在Lobuje去Kala Pattar的路上,一个五十多岁的日本游客死在了山路上。据说是心脏病和高山病并发,要等人抬他到直升机能降落的地方,他大概已经断气了好几个小时了。更多的是那些从珠峰本营下来的,他们告诫我们不要太靠近那些探险队帐篷。我们游客并不很受欢迎,也许是紧张,也许是迷信,不过五彩缤纷的旗帜确是很好看。兴致勃勃的聊了一个多小时,灌下去了大半壶水,不知不觉的讲话慢了起来。脑袋沉沉的,象是灌了铅一样,思维好像也不灵了。吃了一片Advil止痛片,就去房间里去睡了。外面嘈杂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了。由于大通铺里空气不好,我走进了饭厅,只见饭厅里坐满了人。这里所有的旅店里都有这样的标志: "吃饭请提早一个小时预约"。 都是液化气或是牦牛粪炉子,三四十张嘴全靠这两个炉子。人们都在等饭吃。这时,我自觉得脑子清醒了好多。见到刚才聊天的几个美国人,他们友好的打趣:"精神看来还不错吗!" 想必刚才上床前的脸色一点很难看。我笑笑: "好多了!" 要了个大蒜汤,一个西藏面包。据说大蒜汤是可以减轻高山反应的,最多大不了吃完后,嘴巴闭紧点就是了。房间里的空气实在糟糕,我决定外面去走走。门外见到了Mark,苏联来的私营企业家,不知为何,我在尼泊尔见到了不少从前苏维埃来的。这位住在 St. Petersburg(列宁格勒)的Mark也是一个人闯天下。前天就来了Lobuje,由于高山反应,他又回到了下面的Dingboche,就按照那些医生所建议的。感觉好些,今天又爬了上来。我暗暗的佩服他的勇气。我想,下去至少四个小时,再沿同样的山道爬上来,我那还有劲爬Kala Pattar。聊了不一会,我就已经冻得直跺脚。虽说夕阳斜照,无限风光,外面除了几个在搭帐篷的 Porter,也没有几个看风景的。

走进饭厅的时候,不知为何头又疼了起来。好不容易熬到我的西藏面包和大蒜汤来了,我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双手捧起那碗汤,又缓缓的放了下去,好像那汤比那背包还沉。心想,就逼自己吃下这点,马上就回去睡觉。喝下半碗汤以后,一阵反胃,我捂着嘴就跑向门外,离厕所还有两步路的时候,我弯下了腰,吐了起来,一直到胃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看看污秽物里的血丝,我慢慢的坐在了地上,让寒风尽情的吹在我脸上。脑子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我赶紧手脚并用,用土块把污秽盖上,慢慢的回到了旅店。告诉店主,可以把我的盘子收了。又吃下两片Advil和两片Diamox (专治高山反应的药),把所有能盖的都盖在了身上,怕万一半夜里弄脏了床,睡前把一条毛巾,一个小塑料袋,还有顶头灯放在了枕头边。

一躺下,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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