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珞独自南来,一面走一面忖道:“申屠南虽然得了地脉血泉,却未能擒得南宫菲菲,按说不应远遁,他多半没有百阳香丹,那便必须地火热穴,却不知这附近何处才有这样的洞穴?”他思量了一阵,不得要领,转而忖道:“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张口问人。”当下辨明了方向,大步向镇集中行去。
杨珞入了城镇,天色方明,街市上却已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粥摊面档,热气腾腾。杨珞见状食指大动,走到一小贩面前,伸手往怀中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身无分文。杨珞不禁有些尴尬,刚要低头走开,忽听得脚下一声脆响,似乎是踏碎了某物,杨珞一愕,还没低头查看,已听得身后一人叫道:“啊哟,你……你别走。”
杨珞还没转过念头,一个锦袍少年已奔将过来,直扑他脚下,拾起一物,哭丧着脸道:“我刚花五两银子买来的镂空琉璃珠,就这么被你一脚踩碎了,你莫走,快赔我银子。”
杨珞道:“兄台,这……”话没说完,那少年已截口道:“这什么这,再不赔钱,我就拉你去见官。”
杨珞道:“在下的确是无心之失,你……”那少年又抢道:“我管你有心无心,总之踩坏了我的琉璃珠就要赔银子。”说罢上前紧紧拉住了杨珞的衣襟不放,杨珞不禁大为头疼,正无计可施之间,忽听一人道:“这位兄台,不过区区几两银子,何必如此紧张,小弟代他赔给你了。”
杨珞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华服公子,长眉朗目,俊逸不凡,手中握了锭银子,笑嘻嘻地递到那少年面前。
那少年见状,松开杨珞,一把夺过银子,恨恨地道:“算你走运。”说罢气哼哼地去了。
杨珞向那华服公子抱拳一礼,道:“在下与兄台素不相识,怎能让兄台破费?”
华服公子还了一礼,道:“在下金木,没请教。”
杨珞道:“在下王加,谢过金兄仗义疏财。”
金木道:“区区之数,何足言谢,我瞧王兄器宇轩昂,必非池中之物,有心跟王兄交个朋友,不知王兄可赏脸么?”
杨珞道:“金兄言重了,在下求之不得。”
金木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寻个所在,促膝长谈。”
杨珞略略沉吟,应道:“好,金兄请。”
二人寻了间酒楼坐下,闲聊了几句,杨珞道:“敢问金兄可知晓这附近有什么地火洞穴么?”
金木闻言一愕,道:“地火洞穴,王兄莫不是要寻真火阳气?”
杨珞道:“不错,听金兄的意思,莫非知道这样的所在。”
金木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王兄可以去城南的上吉赌坊碰碰运气。”
杨珞一愣,道:“赌坊?那……有什么相干?”
金木神秘地一笑,道:“王兄直须寻去,到时自有分晓。”说着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杨珞,接道:“这个权且送给王兄作赌本。”
杨珞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金木道:“如何使不得?王兄若是介意,便大杀四方回来,还我双倍便是。”说罢将那银子放在桌上,又道:“在下还有些俗务未了,不能久留,谨祝王兄好运。”说罢起身一礼,向外走去。
杨珞忙道:“金兄留步,在下该到何处去还金兄银子?”
金木闻言哈哈大笑,道:“银钱身外之物,王兄何必斤斤计较,有缘自能相会,王兄请了。”说罢又是大笑不止,待笑声落地,人早去得远了。
杨珞见金木离去,暗忖道:“不知这金木是何来路?上吉赌坊如何又与地火洞穴相关?看金木的神态语气,上吉赌坊似乎暗藏玄机……横竖也是了无头绪,便去瞧瞧也无妨。”当下结帐出来,到城南寻着了上吉赌坊,此处门庭紧闭,却还没开张。杨珞无奈,只得四处闲逛,消磨到天色擦黑,才又不紧不慢地向城南走去。
此时上吉赌坊内已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杨珞大摇大摆地进去,只见人声鼎沸中,赌徒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声嘶力竭地吆喝不停。杨珞混在人群中,随意下些小注,几个时辰下来,来回混个不输不赢,眼看子时将过,仍是半点消息也没打探出来。杨珞不禁有些失望,正低头思量之间,却忽见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此人其貌不扬,身着青色粗布长袍,手握一柄精钢长剑,径直来到赌桌前,伸出右手在桌上用力一拍,沉声道:“我赌这个。”众人见他来势汹汹,都向这边望来,只见他手掌抬起,桌上已多了一个清晰的掌印,入木三分,边沿整整齐齐,宛如雕刻而成的一般。
杨珞见状只道此人是来闹场子的,但见他内力了得,忍不住上前观瞧。那坐庄的汉子望了掌印一眼,脸上却没有半分惊异之色,只向来人一抱拳,道:“这个小人作不得主,待我前去通报我家主人。”说罢转身进入后院,不多时后回来,身后已多了个身着皂色锦衣的年轻公子,此人二十上下,面容瘦削,双目精光闪闪,看来也是一位武功好手。
年轻公子走到赌桌前,一望那手印,笑道:“原来是河北铁剑门的掌门人到了,在下公孙不知,怠慢之处,还请易先生见谅。”
那易先生道:“客套话不必多说了,开局吧。”
公孙不知道:“这佛力印的掌法乃是贵派的镇山之宝,不知先生想要赌些什么?在下只恐上吉赌坊赔不出来。”
易先生哈哈大笑,道:“天下间还有公孙家赔不出来的物事么?老夫今日来,赌的只是一个消息而已。”
公孙不知道:“易先生可是想知道令师弟南松子的下落?”
易先生眼中光芒一闪,道:“天下间果然没有瞒得过公孙家的事,不错,老夫就是要找南松子。”
公孙不知道:“如此便好办了,在下碰巧对令师弟的下落知道一二,请易先生到内堂叙话。”
易先生闻言面容耸动,喃喃道:“南松子,老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说罢跟着公孙不知快步走入内堂。
杨珞见状大为惊奇,略略思忖,向旁边一个赌徒问道:“老兄,这赌坊可真够奇怪的,怎么武功也可以拿来赌么?而且赌的居然是一条消息,实在匪夷所思。”
那人瞥了他一眼,道:“兄台是外地来的吧,这上吉赌坊乃是知晓山庄的庄主公孙牙所开,天下任何物事都可下注,上次我还见过一个厨子端了道菜来下注,赌武功有什么希罕的,至于赌消息么,公孙庄主开设知晓山庄,号称天下事无所不知,天下物无一不晓,即算真的不知不晓,也能在数日间帮你查探明白,所以到这里来的江湖人物,倒有一半是赌消息的。”
杨珞道:“原来如此,多谢兄台赐教了。”心中暗忖:“原来这便是上吉赌坊的玄机,那也无需找什么地火洞穴了,便与这公孙庄主赌赛一场,若是赢了,便可假他之手找寻申屠南的下落,虽然未必济事,总胜过我一人胡打乱撞。”当下分开众人,一指桌上那个手印,向庄家道:“我也要赌这个。”
坐庄的汉子道:“这个是别人的赌注,兄台要赌,便需留下自己的赌注,不过这个赌注本庄已经受了,按规矩,输赢未分之前,本庄不会再受这个赌注。”
杨珞道:“那我便赌点别的,又有何难?”说罢伸掌在桌面上一扫,所过之处,齐齐低下三分,竟然硬生生将那掌印抹平了。
那汉子见状大惊,道:“公子稍候,容我禀报一声。”说罢快步入内,许久方才回来,却仍是只身一人,向杨珞道:“庄主请公子入内详谈,公子请跟我来吧。”
杨珞点头答应,随他进了后院,那汉子牵出两匹骏马来,道:“公子请上马。”
杨珞奇道:“上马?去何处?”
那汉子道:“庄主请公子到知晓山庄一叙,路途并不遥远,公子不必担忧。”
杨珞心中虽有几分疑念,但却浑然不惧,跨上马背,与那汉子出了后门,一路向南郊纵马疾驰,不大的功夫便来到一座庄园前面,杨珞抬眼望去,只见四下里繁花似锦,一条青砖大道直通庄门,门口两尊巨型石狮,威风八面,石狮脚下青玉长阶,纤尘不染,虽在夜间,也光亮如镜,映照出朱红门楣,金色牌匾上的四个大字:“知晓山庄”。
杨珞和那汉子勒停了坐骑,翻身下马,忽听得隆隆声响,两扇大门左右分开,中间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此人身材中等,身着一件蓝色滚边锦袍,面容苍白,双目如电,两手藏在袍袖中,便是抱拳施礼也不显露出来。
这金木好神秘啊,难道是苗女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