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珞靠着那巨石坐了一柱香的工夫,方待爬起来,却见小炮和豆子他们缓缓走了过来。众人见了杨珞,初时一愣,随即大喜,全都跑了过来,问长问短。杨珞对珈儿笑道:“我说要用这畜生的皮毛给你做件袄子,你瞧,这孽畜就在下面,这下你的袄子可就有啦。”说着拍了拍那巨石,得意洋洋。珈儿见他坐在雪地上,浑身浴血,兀自说笑不停,心中感动,酸楚,百感交集,泪水不禁涔涔而下,连忙撕下衣襟替他裹扎伤口。
众人照杨珞所说,在地上挖了个坑,通到巨石底下,将做诱饵用的鹿肉取出来分吃了,恢复了些体力,又齐心合力将那恶虎的尸身拖了出来。杨珞安排众人在雪地上生了一堆火,待体力稍复,便去拾了先前掉落的那柄短刀,来剥这白虎的皮。这家伙果然皮坚肉厚,杨珞专找那最脆弱的地方下刀,却也累得大汗淋漓,眼前金星乱冒,才把它的皮毛剥了下来,随即又割了它的肉,架到火上烧烤。众人都是饿了几日,闻到那烤肉的香味,一个个馋得直往肚子里咽口水。好容易等到肉烤好了,杨珞道:“大家快来吃吧。”众人便一拥而上,大块朵颐起来。大家吃了虎肉,精神都是大长,将剩下的虎尸拖到树下,又四处去寻了许多枯枝当作柴火,这才又纷纷上树去休息。杨珞将那白虎的皮毛硝制了,仔细观察,只觉得皮质极佳,毛色光亮,着手处顺滑无比,只是屁股上有个方形的小伤痕,却不知这畜生哪里弄的了。
众人都来看那毛皮,禁不住啧啧称赞,峰儿问道:“杨大哥,你准备如何处置这张虎皮?”
杨珞望了珈儿一眼,笑道:“我答应了珈儿妹子,用这张虎皮给她做件皮裘呢。”
杨珞此言一出,四下里立刻就响起一阵艳羡之声,珈儿也娇羞地低下了头。
豆子忽道:“珞哥,这身上的皮毛给珈儿妹子做皮裘了,便把这尾巴上皮毛给了我做腰带吧。”
杨珞闻言大笑,道:“你若喜欢,我便亲手给你做一条漂亮的腰带,如何?”
豆子听了,高兴得手舞足蹈。那边小炮可急了,忙道:“大哥,那我呢,我可怎么办。”
杨珞道:“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我便用这后腿上的皮毛给你做一对护腿,怎样?”小炮听了也是喜不自胜。
杨珞瞧了峰儿一眼,道:“骆兄弟,你想要什么呀?”
峰儿闻言,想了想道:“杨大哥,你要是愿意,便把那虎牙送了我吧。”
杨珞闻言笑道:“好,只要骆兄弟喜欢,尽管取去,只是不知道骆兄弟用它来做什么?”
峰儿眼中光芒一闪,道:“虎牙是这白虎身上最锋利的武器,我要把它做成项链,希望它能保佑我以后战无不胜。”
杨珞见他神色中隐隐有不忿之意,心中不禁暗自打了个突,忖道:“这骆兄弟的身世只怕也是不简单的,日后我须得多多关心他才是。”
此后几日,众人便继续以虎肉为食,只等积雪稍融,便可下山。杨珞整日都呆在树屋里,一边养伤,一边给兄弟们制作衣物。他伤本不是很重,体质又很壮健,养得几日也就慢慢好了。
这日豆子正在拾柴,忽然见到小炮神气活现地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故意踏得冰雪吱吱响。豆子朝他脚上看去,只见他一双白虎皮的护腿,模样甚是威武,连忙扔下了柴火,爬上树来,急道:“大哥,我的腰带呢?”杨珞见他上来,微笑着从身后取出一根腰带,上面还加了个兽面吞口,看上去煞是精致。豆子大喜,慌忙接过了,束在腰间,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胸膛走来走去。他正在献宝,忽见珈儿从布帘后走了出来,她眉若染黛,目似秋水,瑶鼻朱唇,肤如凝脂,衬着身上那件剪裁精致合身的白虎皮裘,更显得美丽中还带着三分飒爽英姿。豆子不觉看得呆了,好半天才说道:“珈儿妹子,你可真漂亮,便好象仙女下凡一样。”
珈儿低头一笑,娇羞无限,向杨珞道:“多谢珞哥哥。”忽然满面绯红,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赶紧转过了身,抚着自己的头发呆呆出起神来。
杨珞见众人穿上自己所制的衣物,都是相得益彰,心下也暗自欢喜,略一沉吟,对豆子道:“豆子,我瞧今日冰雪都融得差不多了,你去召集兄弟们,就说我们今日下山。”
豆子听说今日就可以下山,自是兴高采烈地去了。
珈儿向杨珞走了过来,关切地道:“珞哥哥,你的伤不碍事么?”
杨珞笑道:“珈儿妹子不用为我操心,都是些皮外伤,早就大好了,你要是没事,便也先下去等我吧。”
珈儿听了,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转身也去了。
杨珞打点了一下屋里的物事,便也下了树,他四周扫视了一番,没有见到众人的影子,不禁暗笑道:“这帮小子,定是听说要下山,一个个等不及了,是以竟都先跑了。”心中也不以为意,大步向着下山的路行来。
杨珞走了半里,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小炮他们的叫骂声,连忙快步赶了过去,却只见雪地上立着二人,都是一袭青衣,一方青色头巾,双手背在后面,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杨珞走近细看,发现这两人不但衣着打扮一模一样,连样貌都是一般无二,俱是大概四十来岁,脸上好象已经被风雪冻僵了,一丝表情也没有。
杨珞见小炮不住叫骂,上前问道:“小炮,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不走了。”
小炮道:“大哥,你来得正好,这两个瘟神浑不讲道理,一见咱们便说咱们杀了他家小姐的宠物,定要我们跟他们回庄,我们当然不肯,他们就挡着道不让走,真是好不晦气呢。”
杨珞闻言上前道:“二位壮士,不知道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了二位,还请海量包涵,请给我们让条道吧。”
左首那青衣人道:“并非我们有意为难,只是你们杀了我家小姐的宠物,若是不肯跟我们回府,我兄弟二人也难以交差复命,所以只好得罪了。”
杨珞闻言奇道:“我们杀了你家小姐的宠物?这话是从何说起呀?不知你家小姐豢养的是哪种灵物呢?”
那青衣人正要回答,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女音传来:“王大叔,王二叔,找到小白了么?”这女孩脚下好快,说话时还在百米之外,话音刚落,人已到了面前。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原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柳叶眉,丹凤眼,模样甚是俊俏。她身穿一袭红衣,雪白的披风以白色狐皮作领,手提一条软鞭,似是用金丝编成的,金光粲然,在雪地中分外抢眼。她一面说话,一面斜斜地瞥着杨珞他们一干人等,忽然目光定住了,指着珈儿道:“你……你身上穿着什么?”说罢一掠到了珈儿身边,掀起她的衣袂仔细观瞧。
珈儿吃了一惊,赶紧退后,但这女孩已是柳眉倒竖,脸上煞气大盛。
杨珞见状一惊,暗暗提防她伤害珈儿,可这女孩动如闪电,他念头刚起,那女孩已扣住了珈儿的手腕,十指使力,登时便嵌进了肉中。珈儿疼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杨珞赶紧上前,道:“这位小姐,有话好说,莫要动手。”
那女孩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你们杀了我的小白,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罢眼圈竟自红了。
杨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道:“我们何时杀了姑娘的小白,这个……姑娘的宠物,想来是有些误会,不知姑娘饲养的是何种灵物,请姑娘明示。”
那女孩怒道:“都到这分上,你竟然还来装傻充愣。”说罢举鞭便没头没脑地抽了过来。杨珞慌忙侧身避过。那女孩又抽了几鞭,都被杨珞避过了,不禁更是气愤,她见打不着杨珞,索性把气都撒到了珈儿身上,左手狠狠地一使力,珈儿登时疼得泪花乱转,只是拼命忍住了,只轻轻地哼了一声。
豆子是个火暴脾气,见了这情状,哪里还忍得住,上前戟指骂道:“兀那野丫头,赶紧把手松开,不然你豆子爷爷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那女孩闻言冷笑道:“你不客气?尽管放马过来,看看你姑奶奶我是怎么收拾你的。”豆子闻言,冲上去劈面就是一拳。那女孩看准拳势,手一抖,软鞭已化成了无数圈圈,正好把豆子的拳头圈在了里面,往后一拉,飞起一脚,正踢在豆子的肚子上。
豆子吃了这脚,登时疼得躬下了身去。小炮见豆子吃了亏,跳上前来,夹攻这女孩。那女孩一手抓着珈儿,死不肯放,只以一手对付小炮和豆子两人,立时便落了下风。她左支右绌,忍不住大声叫道:“王大叔,王二叔,你们便看着他们欺负我么?”
那王大和王二对望了一眼,微微摇头。王二走上前来,也不见手上使了什么花巧,小炮和豆子两人的脉门便都被他扣住了。
杨珞见状大惊,知道这个青衣人的武功极高,自己等人决不是对手,当下朗声说道:“两位想来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侠客,没来由的来跟我们这些小辈为难,不是自己降低了身份么?”
那王二闻言脸上一红,却不说话。王大上前道:“这位小兄弟,是你们得罪我们小姐在先,我们也是情非得以。”
杨珞冷笑道:“你们上来便说我们杀了她的宠物,问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却又说不出个所以来,难道竟是什么不能见人的物事么?”他见那女孩出手野蛮,心下反感,说话便再不留情面了。
那女孩闻言怒道:“你少满嘴胡说八道,我小白温驯可爱,怎么会见不得人?好,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我来问你,你们是不是杀了一只白老虎?”
杨珞一愣,暗道:“那孽畜不会就是她养的宠物吧,那畜生穷凶极恶,可跟温驯可爱扯不上半点关系,况且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养老虎玩儿,定是别有隐情。”当下答道:“不错,我们是杀了一只白老虎,不过山间恶虎伤人,人人得而杀之,又有什么错了?”
那女孩怒极,道:“别的老虎你可以随便杀,我养的宠物你便杀不得。你们现在杀了它,我便要替它报仇。”
杨珞闻言心道:“想不到这老虎竟然真是她的宠物,怪不得如此通灵,确是异物,不过她不严加看管,纵虎伤人,理亏在先,况且杀都杀了,打又打不过他们,只好来个浑赖了。”当下说道:“我瞧小姐斯斯文文,怎么会养了只恶虎当宠物呢?”
那女孩道:“我高兴养什么便养什么,你管得着么?我小白聪明可爱,怎么会是恶虎?就算它是恶虎,你们也不能就杀了他。”说着眼中竟流下泪来。
杨珞见状,心道:“我想浑赖,却想不到你比我还赖。”又说道:“小姐,你先莫要激动。不错,我们是杀了一只白虎,不过天下又不是只有一只白虎,小姐怎么知道我们杀的便是你养的小白?”
那女孩闻言大怒,道:“你们还想抵赖。我小白屁股上有我亲手替它烙上的一个篆体‘白’字,便在此处,你们还赖得掉么?”说罢又将珈儿的依袂撩了起来。
杨珞见她用鞭子指着一个小方形的印记,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忖道:“这伤痕先前我也见过,只道是那畜生不知在何处弄伤的,却不料原来竟是这个火暴丫头的什么标记,现在赖也赖不掉了,只好照实说了。”思量停当,抱拳说道:“姑娘,如此说来,你的小白果然是被我们所杀,不过你既是他的主人,却不严加看管,任由它外出伤人,我的兄弟险些俱都命丧在它爪下,说来姑娘也有过失,况且我们也都是逼于无奈,如果我们不杀它,势必被它害了性命,所以才出此下策。我在这里给姑娘陪个不是,咱们就此揭过了这段梁子,你看如何?”
那女孩闻言叱道:“好你个小贼,杀了我的小白,还来说这风凉话,我今天若不杀了你们,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罢举鞭又抽了过来。
杨珞怒气渐生,方待还手,那王大已跃了过来,挡在二人中间,道:“小姐且慢,小姐可还记得我们出门的时候,老爷交代过,天大的事都要交给他老人家处理。小姐若是在这里杀了他们,我们兄弟可定要被老爷重重责罚,还望小姐卖个面子,等我们把他们押回府中再作了断如何?”。
那女孩知道父亲向来严厉,说一不二,听王大如此说法,知道也是实情,当下点了点头,道:“那好,如此便全凭王大叔作主了。”话虽如此说了,眼睛却还狠狠地盯着杨珞,蠢蠢欲动。
那王大向杨珞一抱拳,道:“这位小哥,还请你的兄弟到我们府上坐一坐,免得我们兄弟为难。”
杨珞虽然已是怒气难平,但知道这人武功高强,自己和峰儿决非对手,况且人家手中还拿着自己的三个伙伴,根本不用打,便知道是谁赢了。
杨珞当机立断,朗声说道:“这位大哥,你听我说,那杀老虎的是我,剥老虎皮的是我,将虎皮作成衣服的还是我。你要请客,我跟你去便了,只是还请放了我的伙伴。”
王大略作沉吟,正要点头答应,那女孩已先叫了起来:“不行!他们都穿了我的小白的皮毛,定要都押回去,一个也不能少。王大叔,你若是放了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我可决不依你。”
王大深知这位小姐的脾气,闻言对杨珞苦笑道:“小兄弟,还是请你的伙伴都一起到敝府上作客吧。”
杨珞见状,知道多说也是无益,只得道:“如此便请放开我的伙伴,这位大哥在前面引路,我们在后面跟着便是。”
王大闻言向王二和那女孩都使了个眼色,王二见了,松手放开了小炮和豆子,那女孩却是眼睛望天,装作没有看见王大的眼神。王大见状也只好作罢,咳嗽一声,对杨珞道:“这位小哥请了。”说完当先走去,那王二也随他转身去了,只有那姑娘却不动弹。
杨珞知道跑也跑不掉,索性大方点,带着峰儿、小炮和豆子大步跟了上去。那女孩见他们跟上走了,这才拉着珈儿走在了最后面,看来竟是恐怕杨珞他们跑了,所以在后面监视着。
待走了半日,众人已到了大理城边上,杨珞赶上那王大问道:“这位大哥,不知府上在何处呢?”
那王大答道:“不瞒小哥说,我们住在清州,离此还有数日的路程,有劳小哥长途跋涉,还请海量包涵。”
杨珞道:“好说好说。”心底里暗暗咒骂,回身对众人说道:“我听说西南一带清州的风光是好的,而且气候温暖,四季如春,今日难得有人做东请我们去,我们便当作游山玩水,逸兴遣怀,若是路上再遇到什么恶虎之类的败兴,便又将它打来吃了,顺便再做几件衣服,众兄弟以为如何?”众人本来都垂头丧气,听了他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齐声叫好。
那王大和王二互望了一眼,眼中微微露出诧异之色,两人俱是一般心思:“想不到这少年小小年纪,却颇有大将之风,只寥寥数语便又令得几人士气大振,着实不容小觑,看他气度从容,潇洒不羁,说不定还是成名英雄之后,这般轻率地请了他去,只怕日后还有些麻烦。”想到此节,王大连忙停步,对杨珞道:“刚才事情突然,忘了请教公子的尊姓大名,不知公子府上何处?不如我们先去拜访,再走不迟。”他心存顾虑,语气已客气了许多。
杨珞笑道:“我叫杨珞,家中只我一人,没什么好拜访的。”
王大闻言仍不放心,又问道:“不知公子师承何人?”
杨珞道:“只在家中胡乱练过些拳脚,并无师承门派。”
王大这才放了心,对杨珞拱了拱手,又向前走去,行不多远便见着一家客栈,这时已是正午,众人都是又饿又乏,当下便在这客栈中打尖。众人进了客栈,杨珞和小炮,豆子,还有峰儿坐了一桌,王大和王二一桌,那女孩拉着珈儿站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要她跟杨珞他们一桌那是决计不肯的,但要她带着珈儿跟王大王二一桌,却也是心有不甘。当下愣在中间,左右为难。那王大见状,笑道:“小姐,你便放开这位姑娘好了,有你两位叔叔在此,他们跑不了。”杨珞也笑道:“不错,跑不了,也不想跑,姑娘要是不嫌弃,便请坐过来吧,多了姑娘这个伙伴,我们也觉得荣幸得很呢。”那女孩见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当然是老大的不愿意,只好恨恨地松开了珈儿的手,到王家兄弟那边坐下。
珈儿被扣了半日,这下重新自由,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杨珞身边,叫道:“珞哥哥。”模样万般委屈,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
杨珞慌忙让她坐下了,好言抚慰道:“珈儿妹妹莫要难过,待我寻个时机,便给你报仇,定要整得她呲牙咧嘴,你看如何。”说罢做了个鬼脸。
珈儿见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见状也都高兴了起来,杨珞大声道:“王大哥,我们身上可没有钱,吃完了可就只有跑了。”那店伙计见了他们穿着,早就心底里直打鼓,听了杨珞此言,更是不安,一个个盯着王大,眼睛瞬也不瞬。
王大好不尴尬,咳嗽一声,道:“杨兄弟尽管点菜,我自会会钞。”
那店伙计还有些狐疑,但见了那女孩手中的软鞭,暗想道:“便是没钱会钞,这金丝软鞭也尽够了,况且配有此物,定是大家闺秀,又怎么会没钱?”当下又陪了笑脸,小心地过来侍侯。
杨珞对众人笑道:“今日有人做东,要什么好吃的尽管点,可别客气。”
豆子会意,拍着桌子大叫道:“老板,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给我来它满满一桌。大爷们赶路,饿着呢。”
那女孩见他们如此嚣张,站起来便要发作,那王大忙拉住了她,向她微笑摇头,小声道:“小姐千万别发火,跟他们一般见识,岂不是没来由的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那女孩闻言强压怒气,缓缓坐下了,一双眼睛却仍然狠狠地盯着杨珞。
杨珞就假作没看见,自和兄弟们说笑,过不多时,只见邻桌两个挑夫模样的汉子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杨珞本不以为意,但那两人走到门口时,忽然有晶光一闪,杨珞循光望去,却只见原来是日光照到其中一人的手上,一个戒指闪闪发光。
杨珞一愣,暗道:“这两人明明是挑夫模样,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物事?定是他人改扮的。”当下暗自留心,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两人,果然见其中一人刚出了门口,手腕便轻轻一抬,一点银光直向那红衣少女后颈的玉枕穴飞去。
杨珞大惊,他知道这玉枕穴乃是人身上一个至关重要的大穴,倘若有损,重则当场毙命,轻则武功全失,终身残废,当下顾不得许多,顺手抓起个茶碗便向那女孩掷去,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那银光已被茶碗撞落了,只是茶碗也被银光撞得翻了过来,里面一碗刚倒的热茶,尽数泼在红衣女孩的脖项之中。
那红衣女孩登时被烫得跳了起来,便在这同时,只见青影一闪,王二已追了出去。众人不明就里,只见杨珞抄起一碗茶就扔了过去,接着那红衣女孩便被烫得又叫又跳,都以为是杨珞故意报复她,不禁暗暗好笑。
那女孩更是暴跳如雷,过来就要跟杨珞拼命,王大拉住了她,沉声道:“小姐莫要妄动,有敌人。”
那女孩哪里肯依,指着杨珞大叫道:“我知道有敌人,敌人便是这个臭小子,王八蛋,王大叔你莫要拉着我,让我去杀了这个短命鬼。”
杨珞见状也觉尴尬,他原只是想救人,却没料到弄成了这样,心中又是歉疚又是好笑,神情甚是古怪。
那女孩见他不说话,更是得理不让人,飞起一脚将一张凳子踢得直向杨珞砸来,便在这时,又是青影一闪,王二已经回来了,他伸手凌空抓住了凳腿,轻轻将凳子放在地上,对杨珞抱拳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杨珞连忙还礼,苦笑道:“看来只怕是救得不对呢。”
这时那红衣女孩已抖开了鞭子,气势汹汹地便要过来动手。
王二张开双臂拦住了她,道:“小姐稍等。”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块磁石,在地上探寻起来。
那女孩见他举止奇怪,不由得停下了手。
王二探得一会,站直了身子,将那磁石送到女孩眼前,道:“小姐请看。”那女孩并不见磁石上有物,心中狐疑,但见王二神情严肃,又再运足目力看去,只见磁石上附着一根细如牛毛的细针,不知是由何物铸成,通体晶莹,几乎是透明的。
红衣女孩奇道:“这是何物?”
王二道:“这是七毒门的独门暗器‘无影化血针’。”
女孩道:“那又关我甚事?”
王二道:“方才若不是这位小兄弟出手相救,用茶碗替你挡了一挡,这枚毒针便要插在你身上了,你还不快些谢过人家的救命之恩。”
那女孩原本不信,但见王二的神色严肃,半信半疑地道:“他?他会救我?我才不信呢,再说这根小破针能要了我的命?我更是怀疑。”说着伸手将那化血针取到手上,见门外正好走过一条狗,顺手便向它掷了过去。王二待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只见那狗中了这针,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红衣女孩走了过去检视那狗,抬头笑道:“我就说不会死吧,你们看它,只是睡着了而已。”
王大和王二闻言出去查看,发现那狗果然只是睡得极沉,原来这化血针上只是喂了极强的迷药而已。
红衣女孩拍了拍手,站了起来,道:“早知道我宁愿受这一针,顶多昏睡几个时辰,也比被这小贼烫得要死要活的好,还没来由地弄脏了我的白狐披风,真是倒霉。”说罢恨恨地瞪了杨珞一眼,道:“多管闲事。”她口中虽这么说,却不再去找杨珞的麻烦了。
王家兄弟听了她的说法都是哭笑不得。须知这“玉枕穴”乃是人身上的一个死穴,那化血针即使什么毒性也没有,吃了这针,只怕也要落个终身残废,只是她不再找杨珞的岔,那已是万分难能,便只好由她去了。
王大见她走开,转头对王二道:“二弟,你可有看清那两人的模样?”王二道:“不曾看清,这两厮脚下都快得很,我只见得个背影,转过条街便消失了。我恐怕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是以立马回来,好与大哥有个照应。”
王大沉吟半晌,道:“二弟,你看会是何人所为?据我所知,老爷在江湖上并无仇家呀。”
王二道:“我也琢磨不透,只是这几日老爷邀会天下英雄,我怕总有人从中作梗。无论如何你我二人都要加倍小心才是。”
王大点头称是,两人联袂进来,王大走到杨珞身边,道:“小兄弟,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珞笑道:“但讲不妨。”
王大道:“如此我便直言了,如有得罪,还请包涵。我瞧小兄弟的武功也只平常,如何竟能及时救得我家小姐?”
杨珞笑道:“那止平常,实在是稀松得紧。我能及时出手,只不过是因为我早瞧出他们有古怪,而且那汉子为了消去暗器破空之声,手下使了柔劲,这化血针飞得极慢,是以我才侥幸一击而中,说来实在是惭愧得很。”
王大道:“哦,原来如此,却不知杨兄弟是如何看出那两人的古怪?”
杨珞答道:“他二人均作挑夫打扮,可是手上竟然戴着名贵的戒指,那不是旁人改扮的是什么,他们若是没有不可告人之事,又改扮做什么?是以我早就留上心了。”
王大闻言道:“杨兄弟心细如发,实在让人佩服。”叹了口气,又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等都已老了,不中用了。”说罢摇了摇头,回到座位,在王二耳边说了几句话,王二连连点头,自出去了。
杨珞他们老实不客气,各种好菜满满点了一桌子,众人酒足饭饱,正坐着休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众人齐向外望去,原来却是王二带了八匹马回来,他下马进店,随便用了些酒饭,便叫了店家结帐。
王大向杨珞道:“杨兄弟,马已备好了,便请各位上马赶路吧。”
杨珞知他恐路上夜长梦多,所以才买了马来,想尽快赶回清州,当下对众人笑道:“酒足饭饱还有马骑,各位兄弟还等什么?自己出去挑一匹自己喜欢的吧。”大伙轰然响应,欢呼雀跃地出去了。
杨珞向王大一抱拳,道了声“多谢。”也出去了。
红衣少女见状没好气地道:“王大叔,为什么要对他们那么好?要是我就让他们在地上跟着跑,真是的,居然还让他们先选。”
王大道:“小姐有所不知,我恐周围有强敌环伺,咱们在路上多耽搁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还是早些回庄比较稳妥,是以才买了这许多马匹回来。这些都是寻常马匹,并无优劣之分,让他们先选,倒显得小姐大度。”
那少女听完,鼻子里面哼哼道:“王大叔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小了。”不理两人,自出去了。
王大和王二随后跟出,各人选定了马匹,策马向东而去。
众人起早贪黑地连赶了数日的路程,万幸路上没有再出什么事。这一日已到了清州城内,大伙都松了口气。王家兄弟领着众人来到灵山脚下,王二勒住了牲口,道:“我家主人便住在这灵山之上的灵湖山庄中,我先行一步,替各位通传一声。”说罢当先急驰而去。
红衣少女急道:“王二叔,等等我。”赶紧也拍马追去了,只留王大陪着众人在后面慢慢行来。
众人到了山庄门口,只见迎出来两个仆人,其中一人道:“王大爷,老爷让您们一回来就去见他,王二爷和小姐已经回来多时了。”
王大答应一声,请众人下了马,两个仆人自整治马匹去了。众人随着王大向山庄中走去,这山庄中亭台楼阁都十分雅致,想来主人定是个十分风雅之人,大伙儿边走边欣赏风光,不多时就来到前厅外的台阶前。
杨珞抬头看去,只见门楣正中挂着个匾额,上面写着“白虎堂”三个大字,字迹张牙舞爪,颇有霸气,不禁暗忖道:“这字迹倒真跟那畜生有几分匹配,难道真是有什么样的爪牙,便有什么样的主人么?可是看这山庄的建筑摆设,却又并没有什么戾气。”胡思乱想间众人已来到了厅中,杨珞举目望去,只见主位上坐了个身材高大,气度威猛的虬髯老者,那红衣少女便立在他身后,只是嘟着嘴,气呼呼的,不知道又是谁得罪了她。老者两侧还坐着很多宾客,僧道俗俱全,而且口音驳杂,看来三山五岳,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杨珞还来不及细瞧,已听得那老人沉声说道:“来的便是杀死我家小白的人么?”
杨珞上前拱手道:“不错,是我们杀了贵府的灵物。不知这位老爷要怎么处置我们?”
那虬髯老者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衣衫褴褛,上面满是血痕泥污,可是脸上仍是神色自若,不卑不亢,心中暗奇,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杨珞答道:“我叫杨珞。”
那老者又问道:“令尊如何称呼。”
杨珞闻言心想:“爹爹和娘亲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只是他们的名字我却不可轻易告诉别人。”当下答道:“我爹爹名叫杨黎明,是个寻常庄稼汉。”心中却想:“‘黎明’便是‘匿名’,读音大同小异,任你想破脑壳也猜不出我爹爹是谁。”
那老者果然迷惘,微一沉吟,接着道:“你们杀了我家小白,我便杀了你们替它报仇,你可服气?”
杨珞听他此言,不由得一愣,暗道:“想不到这位老爷竟是个不讲道理的浑人,看来今天是难以全身而退了。”当下朗声说道:“这位老爷说笑了,那小白只不过是个畜生,怎么可以为了个畜生草菅人命呢?还望老爷三思。”
杨珞话未落音,那老爷已抢着说道:“我不管这许多,你们杀小白,我便杀你们。”
厅上众人本不知在议论些什么,这时听了他如此说法,都停了下来,厅中一片寂静。
杨珞还待说话,旁边火暴豆子早已忍不住了,跳上前说道:“大哥,我们不要跟这老匹夫多费唇舌了,他横竖是要杀我们,不如跟他拼了。”
杨珞忙拦住了他,对厅上众人作了个四方揖,道:“小子杨珞,今日有一事想请在座的各位前辈替在下做个公证。不错,我们是杀了这位老爷家养的灵物,可那是情非得以,我们若不杀它,势必被它害了性命,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今天这位老爷却要为了这畜生取我们的性命,各位前辈认为可公平么?”
众人听他说完,面面相觑,俱是微笑不答。
那老爷忽又道:“小子,别在这里耽误工夫了,免得误了老爷我们讨论大事,赶紧过来受死吧。”
杨珞环视周围,但见各人神色自若,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知道自己几人的生死浑没被人放在心上,胸中怒气暗生,这时又听了老者这句话,竟是将自己等人轻贱得如狗一般,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昂然道:“要我受死?你凭什么要我受死?我若犯罪,大宋自有律法,那也轮不到你来滥用私刑,况且你身为那畜生的主人,看管不严,纵虎行凶,不知害了多少性命,若按大宋律例,你便该问斩,居然还在这里大呼小叫,摆什么威风?”
那老者闻言大怒,向左右使了个眼色,王氏兄弟跳了出来,眨眼间便将小炮,豆子,青峰和珈儿尽都制住了。
杨珞看了身后一眼,知道无法善了,将心一横,厉声道:“老匹夫,你听好了,杀虎的是我,剥皮的是我,吃肉的是我,做衣服的还是我。你若要杀人,杀我便了,休要为难我的伙伴。”
那老者闻言大笑,道:“好,老夫做事也向来是恩怨分明,你若肯领死,我便放了你的伙伴。”
杨珞闻言厉笑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就请各位前辈做个见证,谁要是反口,便是猪狗不如之辈。”说罢将双手背到身后,挺胸道:“来吧。”
那老者见了,挥手叫了个下人过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那下人点头去了,不多时便端了个托盘上来,里面放着个酒杯,杯中盛着些黑如墨汁的液体。那老者对杨珞说道:“小子,这是我自酿的毒酒,毒性奇特,服食之人会觉得犹如万刃加身,定要痛足三天三夜方才死去,你敢喝么?”
杨珞闻言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取过酒杯便要饮下。
那边众人大急,齐声叫道:“大哥,千万别喝!”
杨珞听了,停杯不饮,对众人一笑,道:“各位兄弟,我以后不能照顾你们了,多多保重,记得要好生照料珈儿妹子。”说罢翻手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这酒辛辣无比,药气冲天,甫一下肚,便象烈火在腹中爆开了一样,炙热难当,随即周身伤口尽皆麻痒,腹中剧痛无比,杨珞知道这是中了巨毒应有的现象,也不惊惶,只纵声长笑,道:“想不到我杨珞会死在这里。”语气中颇有不甘之意。
那老者听了,忽然说道:“小子,你有什么心愿,不妨说出来,老夫可以替你完成。”
杨珞闻言,又是纵声狂笑,道:“我有什么心愿?我的心愿又岂是你能完成的?”
那老者怒道:“老夫虽非富可敌国,武功盖世,可这天下我办不到的事情却也不多,你怎敢小瞧老夫?你什么心愿,尽管说出来听听。”
杨珞缓缓环视了厅上的众人一眼,将目光投向了厅外的远山之中,眼神中尽是痛苦之色,他忽地转过头来,厉声道:“我的心愿便是驱除鞑虏,还我河山!你做得到么?你做得到么?”他连问了两遍,眼神凌厉至极,盯着那老者瞬也不瞬。
那老者听了他这话,脸上竟显出羞惭之色,低下了头去。
杨珞冷笑连连,接着道:“枉你们自称英雄,在这里开什么英雄会,其实只不过是沽名钓誉,纸上谈兵,只会欺负弱小,算哪门子的狗屁英雄?我大宋百姓多在水深火热之中,众位英雄,怎不见伸一援手?我大宋河山多在外族铁蹄之下,众位英雄,怎又不见一逞热血啊?”
众人遭了他这番抢白,均觉无地自容,默默然都不吭声。杨珞只觉腹中疼痛越来越剧烈,知道自己大限将到,可仍自强忍着,装成跟没事的人一样,对已泣不成声的伙伴们笑道:“众位兄弟,珈儿,我们走吧,陪我寻个风水好些的地方去,便是穷山恶水也总好过这臭不可闻的所在。”说罢迈开大步向外便走。
杨珞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那老者大笑起来,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少侠请留步,老夫还有话说。”
杨珞闻言转身,冷冷地望着他。
那老者向他抱拳道:“老夫雁广贤,刚才自作主张跟少侠开了个玩笑,还请少侠莫要见怪。”
杨珞一愣,道:“玩笑?”那老者道:“不错。只因老夫听闻少侠打死了我家小白,心中惊奇,我家小白虽不是什么神物,可也是力大无穷,而且深俱灵性,普通人百十个只怕也不是它的对手,老夫想看看打死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英雄男儿,所以串通在场各位侠士,帮老夫演了一场戏,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少侠胆色过人,义气深重,视死如归,老夫佩服,最难得的是少侠胸怀大志,更让老夫汗颜啦。”说罢摸着自己的胡须,与众人哈哈而笑。
小炮闻言叫道:“那你为什么还给我大哥喝毒酒?”
雁广贤闻言却只是微笑不语,却听王二笑道:“那哪里是什么毒酒?那可是好酒呀。我家小白乃是异物,齿爪之上俱有微毒,杨少侠被它抓伤多处,现下虽然好了,可是日久必有反复,所以老爷赶紧取了自制的解药和在酒中,让杨少侠服下,那可是一番好意啦。”
小炮嘴上道:“谁信你的鬼话。”眼睛却已半信半疑地望着杨珞。
杨珞默察自己的状况,只觉得那剧痛渐渐消减,而且四肢百骸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心中不禁对王二的话信了几分。
那老者见杨珞默不作声,又道:“小女擅作主张将你们请了回来,实在是卤莽,下来我定要重重责罚她,让她向你们赔罪。老夫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信不过老夫……这位是少林寺的福空大师,他德高望重,你总可以信得了吧。”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一位白眉僧人。
那老和尚向杨珞合什道:“小施主,老衲作保,雁大侠所说,并无虚言。”
杨珞知道少林寺福字辈的僧人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个个都是赤胆忠心,为国为民。这老和尚慈眉善目,杨珞早对他有了些好感,这时见他向自己行礼,连忙还了一礼,对雁广贤道:“雁庄主,就算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我确是杀了贵庄的灵物,这笔帐可怎么个算法?”
雁广贤闻言大笑,道:“那畜生私逃外出,多伤人命,早该死了,能死在杨兄弟这样的少年英侠手上,已算是它的造化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杨小兄弟若是不介意,老夫倒想跟你结成忘年之交。”说罢一挥手,道:“来呀,拿酒来。”
下人闻声立时端酒上来。雁广贤取了一碗在手,对杨珞道:“小兄弟若不嫌弃,便请过来饮了此碗。”
杨珞看他状极真诚,其他各人又都是笑意盈盈,看上去并无恶意,心道:“他若要害我,毒酒都已喝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想到此处,朗声笑道:“我看庄主也是个豪爽之人,好,我便交了你这个朋友。”说罢大步上前,取了一碗,一口气喝干了,道:“好酒。”
雁广贤哈哈大笑,也将酒喝干了,携着他手,坐到了首席。
红衣少女早已生了半天闷气,见杨珞过来坐,更是气愤难平,恶狠狠地瞪了杨珞一眼,背过身去。
雁广贤见状道:“静如,快来给杨小兄弟赔个不是?”
那少女闻言又气又急,指着杨珞道:“给他赔礼?他想得美,我才不干。”说罢转身飞奔而出。
雁广贤不禁皱了皱眉,对杨珞道:“杨兄弟别见怪,都怨她娘死得早,让我把她给宠坏了。唉……真是越大越没规矩。”
正说话间,忽见一名家人飞步而入,报道:“老爷,不好了,庄外来了好多蒙古兵,看样子已经把庄子给包围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雁广贤摸着胡子喃喃地道:“想不到他们竟来得这么快。”转头对杨珞道:“杨小兄弟,实不相瞒,我等在此讨论的正是如何诛杀蒙古兵,抗击鞑虏,却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蒙古兵现在已经来了,你快带着你的兄弟们走吧。”
杨珞笑道:“来了正好,正好杀他个痛快!”
雁广贤道:“小兄弟,不可意气用事,你的身手或许尚足一战,可是你的兄弟们……唉……那岂不是平白丢了性命么?”
杨珞闻言一凛,暗道:“雁庄主此言倒是不假,呆会若是真的大战起来,我这些兄弟多半不能自保。”正思量间,雁广贤又道:“小兄弟别再想了,依老夫所见,杨小兄弟还是赶紧带你的伙伴从后门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有的是机会沙场决战,何必争这一时的长短呢?”
杨珞略作思忖,心意立决,对雁广贤抱拳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小子还想向庄主讨一千两纹银,不知庄主……”
雁广贤不等他说完已大声应道:“好。”转头对下人道:“你们快去准备一千两给杨小兄弟。”
杨珞笑道:“庄主怎么也不问我拿这些钱做什么用?”
雁广贤道:“就凭小兄弟这份当机立断,已不是常人所能,老夫相信你。”
杨珞闻言正色道:“多谢庄主。”回头又对小炮他们道:“你们快点弄些泥土将脸上涂黑。”
众人闻言虽不知是何用意,但对杨珞向来敬服,赶紧依言照做,杨珞也用泥土将自己的脸涂黑了。
雁广贤奇道:“小兄弟,这是为何?”
杨珞道:“我料便是从后门出去也必不轻松,到时说不定会跟蒙古兵照面,妆成这样,我便自有办法应付,而且日后跟元狗周旋,也总是多些生面孔的好,敌明我暗,那便容易行事得多,只是这方法可不够光明正大,众位是江湖上成名的侠客,自是决不能如此。我们不过是些浪荡江湖的孤儿,籍籍无名,那又另当别论了。”
雁广贤道:“小兄弟可别这么说,孤儿又如何?只要是忠义为国,那便当得一个侠字,当得众人景仰。小兄弟你深谋远虑,老夫就自叹不如。”
说话间家人已将千两纹银奉上,杨珞赶紧取过,顺手扯了块布幔将银子打成包袱,负在肩上,辞别了雁广贤,带着众人正要离开,雁广贤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叫住了杨珞,道:“杨小兄弟,相烦你把我的女儿雁静如也带走吧。”
杨珞道:“庄主信得过我么?”雁广贤连连点头。杨珞道:“好。杨珞定不负庄主所托。”说罢一抱拳,带着众人向后院走去。
杨珞等刚转过了屏风,忽听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传来,众人眼前一花,只见白虎堂中已多了一人,他大概二十六、七年纪,面色惨白,身穿蓝衣,头扎文士巾,手持逍遥扇,神色倨傲,两眼望天,只听他说道:“在下于吟风,前来拜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