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灌茶:「孔子」該有「化身」
(2010-02-04 18: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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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孔子》對決《阿凡達》,是2010年度國內頭炮的最精彩首本好戲,由我國自編自導自演,香港特區商業電影概念開道,打造「中國製造」品牌。只須輕喚一聲「請」,全球票房、美國海外票房、中國票房......在許多票房裡打破紀錄的《阿凡達》,立刻須乖乖讓道。孔夫子在官方、半官方、似官方、疑似官方、非官方又言同官方的眾相交譽中敲鑼打鼓下,登上了銀幕,行驅魔之式,趕走了入侵鬼子化身的半人半獸阿凡達。
這是齣場外無比熱鬧,場內相對冷清的鬧劇。真正的看點,是在其懸疑性,留給各位看官思考空間,尤增加原本或許並不太多,商業電影難得的藝術性。花那麼大的氣力拿孔家店老字號裝點一新,捧出獻禮,首映拷貝一推2500份,創了中國電影史紀錄。不過上演了一周,把賣座2800萬摻水說成3800萬,仍遠遠給上檔才三天已捲走4350萬的《喜羊羊與灰太狼之虎虎生威》給拋在背後!若要跟放映四周破九億的《阿凡達》比,那就更是忘塵莫及!各位看官,好戲便在這裡:好比不比,不自量力也要懂藏拙,那麼匆忙趕著出來,豈非想獻醜嗎?真叫人抓破頭皮,百思不解!因此中有這麼個懸案,故說這是好戲。網上爭議,這個不知所以的決定,當初是怎麼給作出的?有說是商業決定,有說是政治決定。其實大家不必吵,這應該是「政商決定」。改革開放後,尤其是資本家可以堂皇入黨起,我們已很少純粹的政治決定,絕大多數是政商決定,小事作政治的商業決定,大事就一定是商業的政治決定。這次為兩個片子上檔下檔,本小事一樁,卻產生不小的效應,這政商決定裡,可能已經過了量變到質變,由前者的性質,轉到後者的性質了。
平鋪直敍,一定非好戲,好戲應有迭蕩,你看它這樣,劇情發展,硬是不這樣。所以好戲就必有意想不到的懸疑。孔子如此對決阿凡達,拿蛋擊石,這一回便有這樣的藝術元素,我是蛋,你是石,我偏偏是要去砸,觀眾越是猜不透原因,看不懂內中的微妙變化,越是有戲味兒。不能因《孔子》此片拍得不咋地,就說它沒有存在的必要,是一部可完全抹去的電影。韓寒年紀青,仍舊嫩了些,所以博文會如是結論,我們看問題,不好看得太死。孔子應該拍,此回倒進去1.5個億,下回再倒3億,這不惜千金一擲拍的勁頭,其本身就是好戲。後來韓寒接受訪問,進一步表示,如孔子真是個聖人,就根本不應該去拍他,一拍就是褻瀆。其實這是順著原教旨的思維作推論,早已有穆民拍的穆聖傳,只是出鏡用身影不露臉面;耶徒沒有類似教義的顧忌,拍的耶穌傳就更不計其數。不離開宗教立場,聖人是可以拍的,離開宗教立場,表達觀點,那聖人更加可以想怎麼拍便怎麼拍。
愚以為,無論是電影、繪畫或小說,聖人都可以拍,可以畫,可以寫。特別是藝術表達,由宗教角度,或文藝角度,都沒有說必定不可以的。如果不是專為光說教,宗教的可以是藝術;若非存心謗教,藝術也可以有提升性靈,近乎宗教的功能。故孔子當也可作藝術之處理,尤其是從藝術無禁區這一角度言,絕無不可。但若要借孔子這塊牌子,變成教條的宣說,或改作商品發財,就會糟蹋好好的一個孔子,那麼做,如果受到社會批評,和公眾抵制,應是咎由自取了。現在的《孔子》,洽為教訓。由出品到出枱,因為讓領導關照得太多,對公眾口味又關心得太多,誰都要討好,結果最不討好。
孔子在中國歷史裡那麼久了,形象幾番經過搓捏,化身早已多多。除了要復其本貎一事,是學術界應加倍努力的工作外,做為藝術之對象,孔子更是不可多得的母題,藝術處理,將有無盡的可能。遠的不說,單周潤發台上台下賣力演出的《孔子》,本身已是一場戲,戲中有戲,可以發揮的東西非常豐富。「孔子」絕對不只是個一次性的主題,可以一寫的故事,可以一畫的模特,可以一拍的戲劇。孔子,完全是一個母題motif,化身又化身,持續變奏再變奏的元素、音符、紋樣、框架、指謂。我們只要容許想象游有餘刃,使歷史借象徵穿透不同時空,作出各種各樣的複現,啟吾人之思,開吾人之智,自由飛騰,反省批判,這樣藝術地處理歷史符號,其實大有可為!
就像「耶穌」,便是個千百年來在西方被重複處理的母題。光是講他最後七天的受難史,音樂中設專類叫「受難曲」,隨時移勢易代代更新。近人更由出賣耶穌的猶大角度重寫,配以流行樂,即《耶穌基督超級巨星》,登上百老匯,現身大銀幕。相對言孔子化身變奏太少,我們還該多點做。批林批孔,毛主席說:我贊成秦始皇,不贊成孔夫子!接著孔廟文物煙飛灰滅。由主席眼中看孔子,該也是個很有意思的角度,編一部《孔夫子與主席之虎虎生威》應有可為。不過這純屬搞笑的怪想,按目前情況有人肯投資,我也不敢碰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