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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果是人民的精神鴉片?

(2012-03-22 18:46:25) 下一个

有這麼一說。馬克思女兒燕妮,曾經問她爸爸的一位歷史學家朋友:您可不可以用最簡練的語言,把人類歷史,濃縮成一本小冊子?那朋友說:只要四句話就夠了。一,上帝讓誰滅亡,總是先讓他瘋狂。二,時間是篩子,終會篩去一切渣滓。三,蜜蜂盜花,結果卻使花開更茂盛。四,天黑透的時候,更好看清楚星輝。他或沒有想到,這番概述之一般,正似也點評了他朋友思想歷史發展之特色。一,世界本即一個心物不分的連續體,馬克思卻硬要強分,把從小唯心傾向的世界,顛倒成一切唯物是視是用。他先批判宗教,否認上帝,後來其主義的黨,自己反變宗教,成了上帝,全知全智全能,預見一切計劃一切改造一切。好比尼采誑言「我是超人」,本想象高人,做理想之人,後幻覺超絕之人,能其不能,必然結局便是發瘋。尼采還是個人,但共產主義的瘋狂,卻是集體的整個時代,連累無數家庭和幾代青春。二,時間是篩子。鐵幕即使高大,外看豐碑,不百年竟一夜倒塌,再掩不住留下的大堆渣滓。三,蜜蜂,無產階級先鋒隊,何只四散零星採蜜,而是挾工、農、兵而成群蜂擁,奪取資本家和地主們的生產資料。正因有共產主義的挑戰,資本主義為保護私產,更加珍惜這一切前題條件的自由、人權、民主,無論你的階級、財富、性別、智愚,公民權利都認真加以保障,建設人們安居樂業的理想家園。自有共產主義,資本主義並沒見走上沒落末路,經濟雖有過衰退,但都「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是資本主義反而花開遍地,為越來越多國家學習的經濟制度,廣大人民選擇的生活方式。四,天黑透了時候,真正閃亮的更閃亮,人們看得逾過分明了。當然資本主義即使未必是地獄,但難無黑暗。黑暗中人幸仍允以有自由,可放聲高喊「我有一個夢」!夢漸實現,如民權法案宣佈昔視種族隔離為當然實屬非法。這種族僅一例,它如貧富、殘健、性別等等差距,凡民所欲之應當,皆紛紛力爭趨平等。相對共產主義,其寓目現實,也絕非天堂。黨雖說有的是繽繽美夢,但卻要百姓承受無盡的昏暗去襯托她編造的彩虹。即使如此,漫漫長夜中仍不乏有像捷克七七憲章、中國零八憲章,星光璀燦,亮起民心所願,堂堂正正要求執政者遵守其曾也承諾過的人權尊嚴、公民權利。黑蒼蒼四笼而至的傳訊、逮捕、拷問、監禁,無以消滅早已高掛天際的星輝,為前仆後繼之夜行者們,繼續引導前路。

理論上馬克思把黑格爾哲學顛倒了的邏輯觀念和世界關係再顛倒過來,但實際上,卻某一程度繼承了黑格爾,捲入「世界精神」的大脈絡。宏觀歷史人生森羅萬象,無不在對立衝突中,又無不是局部而片面,間接而暫時,就算掌握到絕對與真實,也不即為最終與完滿。實踐檢驗的馬克思主義真理,更是把馬克思顛倒過了的又再顛倒回來!今寥寥可數由共產黨執政的社會主義國家,最大的兩個,一個是中國,向資本主義取經,2001黨慶八十周年,總書記宣佈,允許資本家入黨;一個古巴,為宗教開門,1992年古共修章,迎教徒做黨員。原來意識型態相反非即敵人,總該打倒滅絕;矛盾未必命當對決,不你死我亡便兩敗俱傷活要不下去。天地無棄物,相反有相成,若求同存異,各得其宜,皆有所當,相得益彰。事實勝于雄辯,人類分歧再大爭端再多,終是共生的機體,未少可分享的基本精神價值。卡斯特羅說:我從不認為支持我的馬克思思想,和那位非凡人物耶穌基督,二者觀念之間有任何矛盾。他八歲受洗加入天主教,中小學在耶穌會學校唸書,但後來聲稱,自己從未真心相信,實為無神論者。無論如何,共產主義跟耶穌教無矛盾,是他長期與教會近距離接觸觀察後的認識。而這一認識非泛泛之見,終歸導致他1991年黨大會後,突解除對教會的種種限制,改稱國家是世俗國家非再是無神論國家。1998年他邀請教宗到訪,親自陪伴左右,隨赴彌撒;同年恢復聖誕節為法定假期。2003年破天荒參加重建修院的祝聖儀式;次年更接訪素與古巴無直接來往的東正教普世牧首。2005年教宗逝世,他飛往羅馬奔喪。2008年他建議撥款在首都興建的俄羅斯東正教教堂落成;2012年教宗又再到訪。這些事固也可認為是古巴在蘇聯及東歐共產政權倒臺後,圖走出國際孤立的外交策略,但他能果斷作破天荒之舉,走出一步二步又許多步,也絕不可能僅是一時之權宜。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葉,蘇聯尚未變天,他已公開表達了個人特殊的宗教觀。他認為基督教與馬克思主義,目標一致,都是為全人類的福祉而奮鬥。基督教倫理,從來提倡犧牲、節儉、廉潔、謙虛、诚實、無私、友愛,共產主義者其後也一樣如此要求同志。基督教徒和共產黨人,均遭遇非常相似的命运:受統治階級壓迫,為自己信守的真理挨打坐牢,乃至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拉美天主教會的解放神學,尤其能站在窮苦大眾一邊為之代言,古巴的神甫修女,投身老人院孤兒院,日以繼夜忘我服務人民,肯與共產黨人肩並肩。古巴非孤例,老撾和越南也見類似之事。老撾的佛教作為文化認同受到優容,佛陀眾生平等的思想和救苦救難的理想,與共產主義一致,僧伽與政府關係良好,公共建築落成會請高僧開光;但對西方公新二教仍頗猜忌,步步提防,論政、教互信離古巴的情境尚有距離。越南跟天主教的關係深遠可上溯至十六世紀,今拼音越文,也是由法國耶穌會教士所創。越南自統一到近年來才對宗教的敵意漸減,2004年為宗教立法,並落實相關政策,高層今已與梵蒂岡展開互訪,並設聖座非常駐越代表方便溝通。今越南的主教團相當自主獨立,開展牧靈和福傳順利,教廷任命主教也少受當局阻撓。新教一方,教會如雨後春筍,合法註冊獲准公開活動者經已上百,是目前發展得最快的宗教。越南差不多同時間和中國一樣開始進行經濟改革開放,引入市場機制,此外宗教之開放,更與古巴有得一比,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今之共產五國,原封不動的唯朝鮮,人民處境也最悽慘。老撾稍事開放便見起色,然而相對真敢開放的古巴、越南而言則見失色。中國因只容許開放經濟,依然果斷封閉宗教空間,精神泉源一直以來都無法暢順,道德危機日深,耗損抵消掉物質成就。

實踐證明,馬克思主義最多不過是一場用曼妙飄渺目標包裝粗暴動作戲碼的惡夢,共產主義若不相繼破產,便是打倒昨日之我,自然斷送或自我了斷,徹底失敗了。今之最成功共產主義國家數中國,實質上只是個黨國資本主義,摸著石頭過河行險徼幸,打造不需民主的資本主義,既不放手獨霸的權,又圖攫取先沾的利。馬克思幻想的權利兼收歸全人類,馬克思主義者修改歸給國家,最後更偷梁換柱送予官商鈎結的團伙了。馬克思曾引黑格爾的話說:鉅大歷史事變與人物,每會出現兩次,但他卻忘記補充一點,出現的第一次是悲劇,第二次是鬧劇;拿破崙神話才破滅,他侄子又要復辟。照理馬克思之夢第一次悲劇完,第二次又行將另以鬧劇收塲了。

當然資本主義實驗走到今天,對大多數受益于市場經濟的人來說,尚是個「未知的理想」,然而對一般在計劃經濟中經過的人而言,社會主義實踐共產主義的追求,卻已非常清楚是個「不可能的理想」。資本主義千里始足下,卑無高論,先來維護「私」,不僅是我的財產權,更是我的生命權。純粹自決自利是我權利,反之強人之難來效力我一己之利,乃剝奪其自決自利之人權,絕不容許。私非原罪,人不可無私衷私願。自私利用別人以利己,徇私營私,這才構成罪愆。資本主義之講私,是有原則的。欲貫徹私的原則,維護個人自主自治的自由主義乃為之起。自由主義其社會可操作性,須賴健全的民主制度。自由在民主軌約下,最後經選票決定的,乃權力的公有制。由懷私之權與利推動,結果不只產生公權力,同時社會也因安定得以繁榮,這是歷史之弔詭!因此看到,舉世大部份財富,非由那些專門利他者所創造,反之自詡為民公益干預經濟自由者,常會好心做壞事,更無論拿大公無私作幌子的騙徒,存心上下其手了。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有,是基于個體之私基本權利的肯認,而人本自由的信念,不比馬克思弱,反更堅定,未以非自願犧牲個人自由為集體是必要。個人自由追求私利,容許個體嚐試錯誤,自行承擔風險,實大自然基本規律,由個人分散風險,才是集體最大的安全。以為讓一種頭腦判斷一種力量操控一種核心調度應付萬變,實權力之傲慢與迷信,乃人類社會深層潛在的危機!

資本主義的私,不是非道德的自私,反而其中蘊含著極其重要的道德原則:自由,帶著超出個人經濟私利範圍之期許。故當學者研究資本主義在歐美的發展,竟發現其精神原通于新教倫理,道德價值而尤其是某種特殊宗教意識之未能少!馬克思說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鴉片,我們習慣從自己現代史的不愉快經驗理解,國人過量吸食成癮中毒成了東亞病夫,造成中外戰爭及一大串不平等條約。需知鴉片在明朝尚是貢品上藥,今很多海關經填報繳稅仍可按額進口。宗教是鴉片這話,該照馬克思的年代背景解讀,鴉片其時幾是唯一最有效的鎮痛藥寧神劑,他取以喻宗教之于大眾有如勞累重壓下所尋獲的心靈慰藉,是困頓無援中的自我嘆息。他宗教等同鴉片,意圖非為否定,語氣不帶消極,而態度更含幾分同情。所以要予以批判,只因宗教淪為統治階級和資本主義的工具,麻痺人民,認命安份甘受壓迫剝削。不過真信德未就像馬克思所認為的心靈不得已聊得安慰,他們放下罪擔罣礙,成為新人,積極接下工作,不辭勞怨,無煩折磨,專注份內責任,奉獻自己作主忠僕,答應聖召,完成使命。這用社會學的語言說,便叫做「工作倫理」,為資本主義精神之所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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