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友網話：“給祖宗忽悠了”

有網友道,我們都給祖宗忽悠了两三千年!這類像給祖宗騙倒的感嘆,由網文,由交談,經常碰見,並不陌生.一個傳統文化敬祖的民族,今日反過來變得動輒鄙夷祖先,確是很奇怪的,但又非完全是不可理解的.因為我們的現代化,基本採取的是一種破舊立新的方式,此與日本韓國印度泰國等亞洲國家很不相同.他們接受新的,基本並不排除舊的,能茹古含今,社會轉型,才比較容易順利過渡,把震盪減到最低.

文化是很難單單“橫”的移植,沒有發自本根“縱”的東西,文化生命就難以暢旺.破了四舊,我們再拿出來代替的是什麼精神生活?其他文明深邃的地方未暇搞通弄懂,便只能取人最近浅薄低俗的來充撐.祖宗既是那麼老舊腐朽,他們的東西一概要拉倒,就成了這幾十年下來國民教育的新傳統.不分皂白對已然的傳統排拒,視為異己,寧願走上陌路,已不是這人或那人的個別態度,而幾成了集體意識了.

敬祖本屬飲水思源,表現感恩戴德的自然情操.只是我們的敬祖,逐漸被組織在獨斷的權力機制內,特別宋明以下,大談孝道,最後要標榜的卻是“孝子忠臣”,硬是把人為的政治關係,強行綑綁上天然的血緣親情.“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原來明明白白是二事,各為一對相互的人際行為,結果給解釋成“父為子綱,君為臣綱”同構的一碼子事,更變作上下主從的機械體制.由政治而宗族,我們於是生活在一個永由專制權力中心而邊緣的社會結構規律中,天羅地網,無從翻身.這口悶氣,到哪一天能吐則吐,能反便反,翻轉過來,化作專找老祖宗的麻煩.

打倒孔家店後,說要罵娘呵爹,稍正常的人,還是會過不去的.摔掉帝國,經過民國,走進共和國,皇帝是怎一麼棵蔥,大家沒啥印象,不必太呼喝,盛世帝王的熒幕映像英姿卓越,反招來不少粉絲的傾慕.可是一說到領袖與黨,大剌剌撐在上頭,略經大腦一想,並不好惹,于是乎民皆噤聲.背後破口出氣不免,旁邊稍為低聲嘟嚷有之,等到面對面,便成唯唯諾諾,有腦的更會大唱頌歌.

對于權威,只剩下作古的祖宗,最無力反抗,說好說歹,想怎麼侃就怎麼侃!往他們口中塞黃蓮,動作再誇張,一樣很安全.越是故作驚人語,越容易吸引人注意,起哄喝采,風頭無兩.此即為我們這一代的德性,亦當今國人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