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友網話: 關于"神學有無證偽性"

神學是學術中一學科,是廣義言的科學,即有規範約束的知識.因神學並不離科學方法而有學術性和知識性,這不能因它包含有信仰的東西,而受影響和遭減弱.

神學當然有信仰的一面,即其真理宣稱,憑神啟而非靠經驗.凡在信仰這裡的,不是經驗命題.但信仰範圍的語言也不是分析命題.信仰是作為一宗教語言,要在實踐理性之中,用非分解的方式,啟發著說,指點著說,當代即使搞最精巧語言分析的,終也認為應容許這類語言作積極之陳述,不得冒然當作沒有意義.所以像“三一論”“神人二性論”“耶穌處女所生”“耶穌復活”…這類教義陳述,仍然可說,有宗教語言的意義,信仰的意義.

神學的另一面,是知識,因人千百年來由信仰出發,積纍無數理解,見地,說明,理論,行為,歷史,都可以作我們的經驗對象,加以考察,用經驗命題表述分析檢證,這裡和所有科學一樣,存在證偽性,有待通過持續檢驗.所以神學可從信仰真理宣稱的實踐經驗,由經驗性語言獲取知識意義,並用經驗語言反覆再加表述及證偽,而為一學術學科.

科學的意義不在于證實而是"證偽".科學的真正特點,並不僅是對經驗事實的觀察,也非積聚大堆越多越好的經驗事實.觀察的出發,是要得到有構造的理論,找出有意義的問題,及更可信的預測所據的參照系統,不斷透過批判和檢證,更新發現,推陳出新,從錯誤中學習,排除錯誤,由舊問題再走到新問題,這種不斷逼近真理的進程,絕非證實,而為證偽!現在科學界公認的理論,目前像無法證偽,其實將來仍有证伪的可能,否則不能成為科學.如不備這"證偽"的概念,可以說便對當代科學沒有基本概念了.

中古經院哲學中有一部分神學問題,是純粹分析命題,根本无从证伪,以現今邏輯經驗主義的標準看,沒有意義.但神學不只一經院哲學.而經院哲學的神學所作的形上論證,今可以更嚴格的哲學方式重新表述,如討論邏輯的必須,宇宙論的第一因,數學的絕對無限,人類理解力根源中更完滿的必要等等,仍有形上學的意義可講究,這一部分歸入自然神學,即把神啟先行懸置的特殊神學,完全以形上學的語言方式繼續存在于學術學科的研究裡.這和從經典文本的閱讀經驗和實踐經驗出發的聖經神學、教會神學、教義神學、歷史神學,同樣提出有可供檢證的命題,而為具知識意義的學問.

因此現代神學絕對有科學的證偽性,而為學術之一員.雖然偶見有些人提議要把神學請出大學,以之不為認可的學術,但仍歸圖然.因不能以神學含信仰宣稱,有無從證偽的部分,即判斷成非學術.現在科學界公認的定理,也只是在應用範圍內可證偽,但仍然有非應用範圍中的如公理設準等,無證取,無論辯,也無從證偽.或只能以技術需要,建立推理該有必須形式條件而說之並接受之,那麼信仰何不也可暫作如是看?如是處理?為甚麼一定要以無信仰的宗教學標準看有信仰的神學,而必以神學非學術呢?宗教學不也有宗教經驗和信仰皆普適一致的預設嗎?所有學科所有系統都不自我完整完備,總會依賴本身無法證明的命題,有的稱公理,有的稱設準,有的稱假設,神學叫信仰,以學術方法原則言,名異實同.只要神學在應用範圍仍然有證偽性,與所有科學同,那神學仍是學術之一學科,有知識的意義!至于更有論者以為神學無用,否定神學的學術價值,那就全不著邊際了.拿"有用""無用"來評說一事物的價值,可以說幾近毫無科學概念了.科學不會把有用無用當作一真假分析.邏輯上也只能說有意義沒意義.理論科學都不一定有用,但絕對有意義.即使神學確實無用,亦不能作不真,無意義乃至無價值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