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一个午后,浇完所有的花儿,才发现老公已在床上睡熟了。轻轻地关上房门,刹那儿间,感觉若大的房子里独剩我一人。
缓步来到书房,坐在窗前,目光轻易地飘向天空,追踪着飞来飞去的鸟儿和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的浮云。松鼠在院子里玩耍,发出悉悉声,汽车声由远而近又远而消失。开着的窗户溢进丁香蜜一样的花香。我的嘴里立即有种甜甜的味道在流淌着,身子沉沉地靠向椅背,喝一口冰凉的绿茶,沉浸在这种惬意之中,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窗户外面是那棵松树永远地挺立着,和我无数次地相视。我相信它是企盼我的注视,总以等待的心情不愿错过我每一次投向它的目光,或温柔或冷淡,或留恋或轻瞥。我曾以为它非常的孤独,环视四周只有它自己高高地屹立着。是风让我看到了,在它的背后,是几乎与它重叠着的另一棵松树。同样的颜色,身形,与高度。我恍然大悟,它一直是和爱人并肩而立的,阳光下,风雨里,春夏秋冬的季节轮回里。
一回神,听到老公的开门声。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谚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汉朝、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为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舒婷 .《致橡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