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党史专刊（15）－－湘鄂西苏区大肃反

湘鄂西苏区肃反是当时红军三大苏区肃反中最为酷烈的一幕，现在，时隔多年把它写出来就是为了让大家各个角度的观察一下历史人物的本来面目。 （1）湘鄂西根据地的由来。 南昌起义失败以后，中央决定派贺龙、柳直荀、徐特立、郭亮、周逸群组成五人领导小组， 负责转回湘西组建苏区和红军。其中，贺龙是主动要求回湖南的，因为此前中央决定派他和 刘伯承等去苏联学习军事。走前，增加卢东生为贺龙的警卫员。 1928年，贺龙等到达武汉，这时在那里的党组织准备发动年关暴动，推举贺龙为总指挥，不料，被叛徒告密，年关暴动失败，徐特立感染患病，不能走，柳直荀临时有任务，这样一来 ，就只有贺龙、周逸群前往（郭亮没来）湘鄂西了。 从1928年开始，贺龙、周逸群在洪湖和桑植等地建立鄂西根据地，并且创建了工农红军第四军（贺龙创建，军长贺龙，政委先后是恽代英和万涛），周逸群、段德昌也创立了红六军，鄂西根据地是湘鄂西根据地的前身。1930年7月，四军和六军会师于公安，正式组建红二军团，贺龙 任总指挥，周逸群任政委，由贺龙、周逸群、柳直荀、旷继勋、段德昌、朱勉之、许光达、王炳南、陈协平等组成前委，周逸群任前委书记。当时，湘鄂西革命根据地是存在两大帮派 的，就是贺龙和段德昌，段德昌的资格比贺龙深，而且，他是洪湖根据地的创始人，在二军团中威望很高，因此有时和贺龙多少就发生了一些冲突，而且，段德昌脾气暴烈，是贺龙不能容忍的。好在那时的婆婆周逸群是个很好的和事老，工作做的很到位，双方因此还都能够 和衷共济。此外，湘鄂西的另一个隐然的头子就是柳直荀，他和鄂西地委书记周小康是盟友 ，在攻打沙阳镇的时候，对贺龙和周逸群施加压力，迫使其就范，势力也很大。土著的其他 如万涛、王炳南、陈协平等。 （2）夏曦的到来。 在夏曦到来之前，中央一度派来工运名将邓中夏到湘鄂西取代周逸群任二军团政委，邓中夏 一面把周逸群改往做地方工作，一面撤消了柳直荀的中央军事特派员身份。然而，不久王明 上台，借口邓中夏不够主动，把夏曦派到湘鄂西做负责人，就此拉开沉重的湘鄂西肃反的序幕！ 夏曦是1901年生人，和毛泽东是长沙第一师范的校友，在湖南农运期间，他一度和郭亮齐名 ，他和柳直荀也是好友，但是，马日事变发生的时候，身为中共湖南省委书记的夏曦居然单独 逃跑，因此被柳直荀很是看不起。其后，夏曦去了莫斯科，和王明走到了一起，是著名的“ 二十八个半”之一。六届四中全会上，夏曦当选中央委员，1930年3月，前来湘鄂西就任中共中央湘鄂西分局书记，1931年5月，夏曦取消湘鄂西特委，周逸群改派做兵运工作，未几，周逸群遇害。周逸群的死实际上始终是个谜团，当年就有人指出是党内出了叛徒，但是 ，一直没有证据，八十年代的时候，军史专家和党史专家中存在一种意见就是夏曦是暗害周逸群的主谋，而且，持有这个观点的人数后来明显增加，1999年重修二方面军军史的时候， 中央军委指示，暂时不要把这个观点写进书中，因为作为有力的人证已经没有了。 周逸群死后，夏曦更加毫无顾忌的推行王明的盲动冒险路线，使得红二军团接连受到重创， 万涛、潘家辰、段德昌给中央写信控告夏曦，夏曦反咬一口。1932年，中央派遣关向应作为 中央代表来湘鄂西调查，下车伊始，关向应就一屁股坐到了夏曦的一边，坚决主张展开肃反运动，并且对湘鄂西省委进行改组，撤销了万涛、潘家辰的职务，给予段德昌等人以警告处分。关向应这个人用小平的话说就是没有机会犯错误，如果给了他的机会，一定会犯大错误 。（邓小平同志1986年6月13日会见军史工作者的讲话）此人极端左倾，早年追随李立三， 很快就爬上了中央政治局委员的高位（六届三中全会），四中全会，因为他没有看对风向， 得罪了王明，被降为政治局候补委员，关向应此时知道夏曦和王明的关系，因而，拚命巴结 夏曦，主动提出自己担任肃反委员会副书记，而推举夏曦为书记（夏曦党内的地位当时实际在关向应之下），而且，对其实是国民党特务的夏曦的亲信江奇（又做姜琦）大加称赞，夏曦就此任命江奇为肃反委员会委员兼任湘鄂西分局政治保卫总局局长。肃反运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3）湘鄂西四次大肃反。 肃反委员会成立不久，就先行抓捕了红八师参谋长胡慎己，说他是改组派，接着，夏曦公开 表态说湘鄂西苏区混进了大量的改组派、托洛茨基派、AB团、第三党、取消派等等，相当复杂，一时湘鄂西人心大乱！ 夏曦、关向应、江奇接着顺藤摸瓜，先后抓了功勋赫赫的潘家辰、万涛，而且，对他们进行 残酷的拷打，据潘家辰的妻子庄晓东解放以后回忆，当时，每天都有人被抓，经常是利用开会的名义，一抓就是一大片，潘家辰被捕以后，连续毒打，后来以致神智不清，关节全被打断，最后他只求一死。万涛被捕以后彻夜拷打，哀号之声人不忍闻！然后，召开公审大会， 当着群众的面，把万涛等一批湘鄂西根据地的创始人当众用木棍打死！在场的一个农会负责人后来回忆：我当时觉得脑袋上沾了什么东西，粘乎乎的，仔细一看，原来是沾上了人的脑浆！肃反大会经常把人打的脑浆迸裂，吓得我几天不敢合眼，那时候，真惨啊！ 对于万涛的被捕，身为已经改称红三军的原红二军团政治部主任柳直荀非常不满，他对别人说：“夏曦就是对自己人狠毒，其实他是个十足的胆小鬼。”这话传到夏曦的耳朵里，联想起他自己马日事变的丑事，立刻决定逮捕柳直荀。这时，柳直荀还蒙在鼓里，还准备找夏曦谈谈万涛被捕的事情，哪知道，刚一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江奇抓获，江奇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湘鄂西的老人提起他来，至今都毛骨悚然。江奇发明了20多种刑罚，其中像鸭子凫水、 背火背篓等，不死即残！江奇一见面当场就把柳直荀打昏了。抓到政治保卫局监狱里，副局长彭国材（是洪湖。鄂西根据地创始人之一）是柳直荀的老朋友，他准备放柳直荀跑，柳直荀还天真的要向上面反映，彭国材说你反映个屁，他们都是一伙的。结果，事情一拖，被江奇发觉，连带彭国材也被捕杀掉。柳直荀的妻子就是著名的李淑一女士回忆：柳直荀几乎每天都被拷打，直至深夜。判处死刑的那天，柳直荀和万涛等人其实都已经残废了，还是被乱棍打死，连尸体都没找到！这一次被杀的有：万涛、柳直荀、潘家辰、彭国材、戴补天、刘格非等。都是创建苏区的首脑人物。 在万涛、柳直荀的事件中，贺龙始终没有任何表示，他只问过夏曦一句：为什么说他们是改组派，他们都是创建根据地、苏维埃的老人啊！夏曦说：正因为他们创建了苏区，他们才是 改组派。贺龙说你说的道理很深刻，我要慢慢的理解！这里有必要提一下，贺龙在肃反中的 表现：以往在整贺龙的时候，把夏曦的错误说成是夏贺同流，这是违背历史的，但是，自从 为贺龙平反以后，又改成贺龙和夏曦做出坚决的斗争，这同样是荒唐的。贺龙在当时的处境 是相当微妙的，夏曦有一段时间对贺龙也产生整一整的想法，和关向应说过，关向应事事迎合夏曦的意见，唯独此事唱了反调，他说：“你我要是把贺龙也给搞掉，那么，中央不杀我们，国民党也要杀了我们。军事上没有贺龙是不行的。”阻止了夏曦的蛮干，而按照夏曦和 江奇的原定计划就是准备收拾贺龙，不过，也不是杀掉，就是教训一下，后来，果然找到机会，夏曦借口统一管理，把红三军撤销，改编为5个团，统一归夏曦领导，还是关向应出面，恢复了贺龙的军长职务，所以，直到多年以后，贺龙仍然感激关向应的救命之恩。用贺龙自己的话说：“我当时也很苦闷，那么多好同志被抓、被杀，为什么？可是，我自己也是 旧军人，也是被改造的对象，夏曦他们是代表中央的，共产党员不听中央的，能行吗？”其实，贺龙在相当一些时候是配合夏曦的，很多人被杀，他也是参与表决的，尽管自己不同意 ，也举手照办。据湘鄂西苏区早期创始人王炳南的儿子回忆，他有一天看见抬着一个被打的 浑身是伤的人，脸被蒙着，他就问是谁，担架员小声的告诉他是他爸爸，他当时差点没晕倒 ！他找到贺龙求救，贺龙只是告诉他晚了，没用了，后来，王炳南的儿子幸亏贺龙的保护， 否则也得被杀。比如，在杀段德昌的问题上，贺龙因为段德昌和自己并不对付，所以，同意 整一下段德昌，有一次，夏曦和贺龙、段德昌谈话，劝诫他们要做服从的楠木，不要做硬顶 的檀木，事后，段德昌对贺龙说你们要做楠木你们去做，我是宁折不弯的。但是，当表决要 杀段德昌的时候，贺龙不同意，他说你们好歹给我留一个军事上的助手吧，贺锦斋死后，就是段德昌最懂军事了。他还说了一些对夏曦不满的话，关向应拍案大怒：贺龙同志，你要摆正你自己的位置，夏曦书记是代表中央的，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这是廖汉生的回忆，据说关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贺）贺龙于是同意杀段。 1933年，湘鄂西反围剿失败，红三军退到鹤峰，开扩大会议，会上，段德昌对夏曦不满，段德昌出身黄埔军校四期，是彭德怀的入党介绍人，很早就和戴补天、刘格非创建洪湖根据地 ，是湘鄂西的第二号人物，为人刚直不阿、身经百战，是党内闻名的名将，人称段龙。可是 ，他非常看不起夏曦，对他的胡干蛮干表示出极大的不满，夏曦因而对他怀恨在心，当红三军进入低谷的时候，段德昌提出他率领红九师杀回洪湖，重建根据地，就此被夏曦视作反叛 诬陷为改组派加以杀害！段德昌被连续毒打，死前江奇故意用上锈的大刀砍掉了段德昌的脑袋，目击者称段德昌死时特别痛苦！同时被害的还有老资格的湘鄂西军队创始人王炳南、陈协平，其中王炳南已经被打断双腿，架着砍死的，陈协平十指都被打折，当场被石头砸死。 此后，夏曦解散党委，另外成立了由他和贺龙、关向应、卢东生、叶光吉、盛联钧、宋盘铭 七人组成的革命军事委员会负总责。然而，时隔不久，第四次肃反开始了，委员会中除了贺龙、夏曦、关向应、卢东生以外，其他三人就是叶光吉、盛联钧、宋盘铭也被杀害，罪名也是老一套，改组派。完成了四次大肃反的湘鄂西根据地由原来的人马50000多人减员为4000人，最后一次，贺龙对夏曦说：老夏，不能再杀了，再杀就杀光了。夏曦大约也感到人马太少，故而默默无语。 （4)余波未尽。 四次肃反以后，人物凋零，夏曦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贺龙和关向应，这时贺关合作的开始 ，此后，他们一道建立了黔东根据地，并且和任弼时的红六军团会师。1934年10月，中央任命任弼时、贺龙、关向应三人统一指挥红二、六军团，夏曦免职。1935年1月，全军召开扩大会议集中批判夏曦的左倾错误，此前，江奇已经被处决。会上，关向应出人意料的狠批夏曦，关向应和任弼时的关系是很好的，而任弼时的妻子陈琮英始终叫关向应为大哥，所以，关向应后来被任弼时保护过关，没有追究左倾错误。此时，关向应积极追随任弼时，对夏曦的错误点名批判，而且主张对夏曦的亲信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肃反和清洗，这个左的建议没有被任弼时接受。倒是王震对已经玩完的夏曦表示了少有的热情，夏曦被撤销职务以后，派到 红六军团做政治部主任，王震主动看望夏曦，并且和他以及萧克合影留念，这张珍贵的照片上至今可以看到当年王震拉着犯了错误的夏曦的手并且让夏曦坐在中间（此照片现在革命军事博物馆收藏）。夏曦在检讨错误的时候，经常被下面的人痛打，有一回，他应贺龙的邀请 吃饭，结果，贺龙发现他脸上青肿，就问卢东生怎么回事，卢东生说被人打了，贺龙说怎么能随便打人呢？卢东生就说谁让他随便杀人呢？饭吃到一半，关向应来了，看见夏曦劈头就问，你认识到你自己的严重错误没有，夏曦听了以后，不舒服，和关向应顶了几句，第二天 ，又开了一次夏曦的批判会，会上卢东生说夏曦不服从关政委，于是，又被打了一顿，直到 任弼时干预为止。 平心而论夏曦这个人，他和张国焘不同，是本质的不同，他来湘鄂西和张国焘去鄂豫皖的动机也不同，起身前，博古他们就对夏曦交待：湘鄂西的头很难剃啊。夏曦保证说肯定让中央 满意，所以，后来王震说夏曦没脑子，忠实的执行王明路线，而张国焘之去鄂豫皖本来就是 奔着地盘的，所以，张国焘在鄂豫皖的杀人是带着政治目的去杀，而夏曦是胡杀，他自己身边四个警卫员，被他亲手杀了三个！他感觉杀的越多，搞的越左，就越革命。此人后来在劝降土匪反正时被杀害，也是尸骨无存。 关向应这个人同样是左，但是，他的运气比夏曦好一些，至今很多回忆和描写他的东西都极力回避他在湘鄂西的这段历史，加之他死的早，所以，一直是正面的宣传。他对士兵很好， 不对最缺少盐的时候，他带头不吃，他的伤口化脓，需要盐水，他坚决要求不用。很多战士 回忆关向应，说他从不搞特殊化，不像夏曦还弄个小灶，关向应就是和普通士兵一样，朴素 简单。这是他私人行为值得一提的地方。卢东生躲过了数次肃反，没想到后来在东北让俩个 不守纪律的苏军士兵杀害了，那时候，他才40岁，已经是军区司令了。 湘鄂西的肃反留给我们应该不止是惨痛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