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羁旅

自以为尚迟,疾走不休。
正文

《白开心歪转》

(2004-10-29 05:51:39) 下一个

第一章 超级武器诞生了

为了追求原来的理想,我离开了鬼叫山庄,到一个山寨去给人搬石头。

每个时代都会有一些独特的职业,我们这个时代,有种职业叫“搬石头”:按顾客要求弄来一块石头,从山脚下搬到山顶,然后往海里扔,听到“咚”的一声就算了事。不知道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总之很流行,因为现在是石器时代。当时山头林立,竞争很激烈,所以我们山寨决定制造一种超级武器,它可以把任何石头迅速平稳地搬运到山顶。如果研制成功,附近几个山寨就要倒霉了。为了达成这个理想,山大王亲自远涉重洋偷回一张图纸,供开发小组参考。

这件超级武器其实就是几个算盘拼凑起来的,它处于开发阶段,经常散架,所以刚进山寨时我的主要任务是修算盘。负责开发武器的小头目对我无师自通地会修算盘感到惊讶,因为我的履历上填的是“有推磨经验”,他本打算开发成功后叫我试推。我只好对他说,我招牌的理想是当选武林十大杰出青年,但真正的理想是做一个账房先生,武林十大杰出青年只是用来掩护账房先生的幌子,所以我理论上会修算盘。

后来那件超级武器仿造出来了,除了推不动没有其他缺点。小头目认定跟图纸上的一段咒语有关,于是带领开发小组围着武器念咒: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大家一起来做运动。然后各自运气出掌,企图让它动起来。我也大喝一声“发克油”,冲上去拳打脚踢。因为我的声音大,经过一个月的反复吟唱,咒语慢慢变成了“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大家一起来发克油”。终于那件武器可以载着一颗小石子兹嘎兹嘎地推到山顶,大家很开心,决定去喝酒,当晚山脚的酒家充斥着左三圈右三圈的歌声,搞得好几天没有顾客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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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家都爱踢

山大王听说武器开发出来了,非常高兴,这两年景气不好,总山寨对他不满,派了个山二王来,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势,如今超级武器开发成功,对他大有好处。

当即点齐人马过来参观,小头目亲自左三圈右三圈地推到山顶,众人按上头意思鼓掌。山大王陶醉之下,随口说下次应该装块大石头来演示,小头目两股战战面如土色地答应了。

散会后开发小组气氛沉重,谁都知道今天武器没散架已经是很给面子,但上头发了话,只好着手准备。首先是上哪儿搞大石头的问题,有人提议就地取材,自家山上撬一块,话刚出口就被齐刷刷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当场改口说地球只有一个,我们虽然是山贼,也要爱护自己的家园,不能这么做。小头目沉思半响,吹了个气球,涂成石头的颜色,底下绑上小石子,大家正巧都埋头思考人生,没看见。

正式演示那天,整个山寨的人都来了,开发小组一拥而上,发克油发克油地把大石头推上了山顶,山大王带头鼓掌,我们都谦虚地低着头。

然后是答疑时间。

“这武器什么时候可以用?”
“现在就可以。”
“刚才上山时那大石头好像左摇右晃的。”
“产品还不成熟,我们会继续改进的。”
“石头滚进海里时似乎特别慢,跟我以往的经验不符。”
“是啊,科学发展太迅速了,人类还有许多未知领域。”

从此,山大王规定所有我们山寨的石头都必须用这种武器搬运。因为武器的原型叫“爱踢”,所以给它起名“大家都爱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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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头目全倒下了

“大家都爱踢”正式应用后,每天都有人上门告状,不是散架就是推不动,我们每天都忙着捂告状人的嘴。但终于让实际负责搬运的大头目知道了,把小头目叫了去:“你是个混蛋!”
“怎么可能?我不是混蛋。”
然后小头目就被撤了,换上小头目二代,不出三个月,大头目又把小头目二代叫了去:“你是个混蛋。”
“这是历史造成的。”于是小头目二代被赶下山,成了历史。二代是开发小组的元老,大家都兔死狐悲。

又三个月,大头目又把小头目三代叫了去:“你是个混蛋!”“我只不过胖了一点,咱们认识这么久,你不会不知道吧?”
于是三代被换到另一个地方做小头目,结局算好的。

又三个月,小头目四代不等大头目叫,自己大喊“来人呐,救命啊,我肚子痛。”大头目只好让他一边凉快去,后来四代觉得无趣,自己下山去了。

四代是个开心果,大家都舍不得他走,送别会开了两次,把今年的交际费花了个七七八八。

这下整个山寨都知道开发小组是把大铡刀,再没人肯把脑袋伸过来。大头目召集开会,全山寨的小头目一起拉肚子,没占到坑位的就发烧,敷上冰袋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只好派一个中级头目兼管开发小组。

中级头目果然身手不凡,坚持了半年。但终于也被大头目叫了去:“你是个混蛋!”
“你也是个混蛋嘛。”
“……”
“不过就算你是个混蛋,我依然爱你。”
“这么好?那……不然我也爱你?”
“好说好说。”

所以中级头目一直到现在还是我的上司,命硬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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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左一圈右一圈

其实中级头目命硬的真正原因是他是山二王的老部下。小头目三代上台的时候,山大王终于罩不住,下台一鞠躬,当太上大王去了。山二王,山三王各递进一级,大头目抱紧山二王大腿,顶替了山三王的空缺,当然不好意思对中级头目实施不文明行为。

小头目走马灯似的轮换的时候,我们正忙着改造“大家都爱踢”,到了小头目四代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跑得很顺溜了,所以我一直替四代惋惜,他只要再坚强一点,完全可以不用肚子痛,也不用最后灰溜溜下山去,那样我想升小头目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从初代小头目下台开始,“我们都爱踢”出了毛病都来找我,因为我篡改过咒语。其实开发小组里还有一个老恶棍比我更清楚“我们都爱踢”的构造,但他一进山寨就跟石头打交道,每天“丁冬丁冬”的,时间长了人话听不太懂,而且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所以我就上了。

我会修算盘,不管是画着苹果的,还是开着天窗的,甚至平常见不着的“有你可死”算盘我都修过,因为我的秘密理想是当一个账房先生,为了保护这个秘密不被发现,每次感觉有人偷窥时我就大喊一声“老子最瞧不起这个”,一拳把它砸个稀巴烂,过后再悄悄修好继续用。所以“我们都爱踢”对我来讲不过是几个绑在一起的算盘,除了新鲜感没有其他。每次坏了的“我们都爱踢”被推回来,我都悄悄把它修好,有时甚至就在上门骂架的人眼皮底下动手。然后说你看,一点毛病都没有嘛,来来,演示给你们看,都排成一排,“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大家一起来发克油”,看,动了不是?(停顿3秒)当然啦,算盘跟石头是有很大区别的,它们绑在一起是很奇怪的,其实我也不赞成,不过上头让这么干,有什么办法,大家都是受害者啊。行行,时候不早,搬完石头一起喝酒。

有时“我们都爱踢”坏的莫名其妙,我就关起门来慢慢推敲,嗯,肯定是几百米后路上有个坑,陷下去了,这也不打紧,关键是后来又有一个突起,磕了一下,就此糟糕,嗯,老子只需在这里踢一脚就可以,对了,就是这样。喂,龟儿子们附耳过来……

有时猜得不准,踢的人一双脚鲜血淋漓地回来,只好一起去现场,左三圈右三圈连扛带撬地给弄上山去。后来“我们都爱踢”畅销起来,需要亲自动手的时候太多,就偷工减料,改成左两圈右两圈,再后来又改成左一圈右一圈,本想连一圈都不要,反正关键是发克油,跟左几圈右几圈没关系,但最后还是保留下来,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就不会珍惜,不兜几个圈子龟儿子们还以为“我们都爱踢”不值钱,每次都往死里杀价。

而且这个咒语是原来的山大王偷回来、初代小头目加进去的,原来的山大王欣赏我,招我上山,而初代小头目是我比较佩服的人,打石头出身居然算盘也拨拉得不错,叫我去打石头估计就打不出什么成绩。所以我保留左一圈右一圈,其实包含了纪念他们两个的意思。

狂风呼啸的山颠,好大好大的月亮前,搬完石头喝过庆功酒的人们醉醺醺地涌出来,一边往山下跑一边手舞足蹈:“左一圈右一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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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竹叶情

我们住的山上长满了一种有毒的树,它一年四季光秃秃的,唯有春天突然大量开花,风一吹粉红的花瓣就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被花瓣落到的人就会傻呆呆地站着,必须用酒解毒。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搬石头的效率都很差,山寨干脆放假。那时“我们都爱踢”已经进化到左两圈右两圈的阶段、比较稳定了,我就趁机下山,连夜摸上鬼叫山庄、菜花的窗前,看到她正在看我的竹叶。

在枯燥漫长的推磨生涯中,我有一阵子穷极无聊自恋成狂,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挂了一片竹叶,这样做只不过是因为流行,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倒是城管看到竹叶上写着我的名字,来收过几次钱,没钱就得换地方挂,我就这样被城管们赶来赶去,直到后来开始搬石头、交了城市增容费为止。不知道为什么,菜花经常看着我的竹叶发呆,对真实的我反而视如无物。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不愿意让人知道我回来过,甚至连李大嘴都不见,在菜花那里呆了一星期就回山寨了。

回山后才知道已经改朝换代,我头一次看到了中级头目,他几乎有我那么高,满头白花,小眼溜圆,两条眉毛很长,快要插到耳朵上了。抽大量的烟,而且嗜酒,每晚必喝,有时早上也能闻到他身上有酒气。

“我们都爱踢”真正畅销是中级头目来了之后的事情。他以前负责过另一件武器“我们爱石头”的开发,所以初代小头目一下台,他就命令把“大家都爱踢”改成“我们都爱踢”,对外宣称“我们都爱踢”是“我们爱石头”的升级版本,中级头目是石头科班出身,搞出的“我们爱石头”很受欢迎,所以“我们都爱踢”靠着“我们爱石头”的老顾客渐渐的有了一些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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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屁股先扭脖子再扭

刚开始我不太喜欢中级头目,因为他总是用一种洞悉一切的富含深意的目光看着我,我有时被看得心里暗跳,好像我干的事情全暴露了。

我无意中发现,“我们都爱踢”必须先扭脖子再扭屁股才行,如果顺序倒过来,任你扭到全身抽筋都别想让它前进半步。所以有时候心情不爽,我就故意先扭屁股再扭脖子,那么很快坏了的“我们都爱踢”就会堆积如山,然后小头目就会被大头目叫去……

我第一次这么干是小头目二代刚上台的时候。这老东西听说当年打石头很是一把好手,位列山大王的四大跟班。所以平时什么都不干,还总阴阳怪气地跟初代小头目作对,老子看他不顺眼很久了。那天鸟人一下子推了两个“我们都爱踢”回来叫我修,我就工工整整就左边划三个大圆圈右边划三个大圆圈,然后屁股先扭脖子再扭,发克油!!不动,发两克油,还是不动,发三克……
“行了行了,看起来没治了。”
“是啊,没治了。”
“怎么这么容易坏?”
“石头大嘛。”我脸上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情,盯着“我们都爱踢”说。

于是山寨亏了不少银子,后来我又找机会这么干了两次,小头目二代就倒台了。

刚开始有点惶惶不安,因为生怕被老恶棍看出来,但后来渐渐发现,老恶棍打石头时也把凿子反过来打,听着“丁冬丁冬”的,一小片石子都打不下来,初代小头目就是这样被他给报销掉的。再后来,老恶棍成了我的部下,有时我不小心踩到他的尾巴,他也这么干。

小头目三代是大头目的亲信,他的口头禅是“我只不过胖了一点”,这大大地踩了没做成胖子的我的尾巴。而且那时开始想做小头目的念头已经不可遏制,每天忽明忽暗地在心底烧得人不安生,这种现象在气功学里被称为“走火”。(可能有时这火不小心走到眼睛里,被中级头目看到了吧。)

然后是小头目四代,我比较欣赏他,因为他是个半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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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上善如水和醉生梦死 

小头目四代手短脚短,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像一只快活的鸭子;而我手长脚长,走起路来永远若有所思像一只深沉的马猴。我俩走在一起很有喜剧效果,常常沿路把幸福洒向人间。

他上台的时候“我们都爱踢”已经很稳定了,很少被推回来,常常是半山腰的人一起呐喊“坏了,推不动”,我在山脚回一声“没坏,使劲推”就搞定了,后来干脆派个嗓门大的专门负责在前面喊“没坏”,而我在后面翘二郎腿喝茶助威,再加上四代“论技术一个晚上干倒一座山”的招牌,一时间开发小组气势如虹,得意洋洋。

四代据说是山寨里最懂技术的人,虽然从来不曾见过他出手,但我很相信这一点,因为有一次我无意中说了“连四代都不懂”,那些上门骂架的人立刻夹起尾巴掉头开拔。这让我从此再不说“连四代也不懂”——我还是有点嫉妒心的。

山脚的酒店只卖两个牌子的酒:“上善如水”和“醉生梦死”。四代常常劝我喝“醉生梦死”,但我只喝“上善如水”,因为“醉生梦死”四个字我都不认识,而“上”字比划较少,勉强能记住。对于我的固执,四代从来不多说什么,这使得我很难相信他年轻时脾气暴躁的传言。在我看来,他是个极温和的人,对谁都笑脸相迎,跟任何是非都不沾边,好的一律大力表扬,坏的统统没有看见。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我甚至不想把他给拱下台去,但大头目不知何故总为难他,所以他就肚子痛了,所以中级头目就来了,所以我的小头目之梦就遥遥无期了。

深夜,一灯如豆,鸭子马猴对坐。所有的“上善如水”都卖完了,想喝酒只有“醉生梦死”。四代快活地自斟自饮,左一杯摇头晃脑,右一杯叹气满足。我终于拿起“醉生梦死”,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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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喝风岁月

小头目四代一直在劝说我喝“醉生梦死”,他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而喝了“醉生梦死”,可以让你忘掉做过的任何事。我因为存着拱他下台的不可告人的心,所以一直没有喝。但在小头目四代下山的前夜、没有“上善如水”的窘迫境地下,终于仰头将“醉生梦死”一饮而尽。

“还记得你是怎样来这里的吗?”
“我想不起来了。”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记得了。”
“为什么总盯着我的脑门?”
“因为那里比较亮。”
“……”
“……”

可能这酒真的有效,从那天晚上开始,我慢慢地忘记了很多事情,经常恍恍惚惚、若有所失的,而中级头目的绿豆眼就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他肯定知道我偷偷地拱他的亲信小头目二代下台,但我不怕,因为我知道他也一定在偷偷地拱大头目,当然不会让我看到。山寨里很多人都是这样,好好学习,天天上拱,有的人把上面的拱到旁边,有的人把上面的拱到更上面,总之闲着的没几个。

其实我心里反而有几分希望中级头目能把大头目拱下来,好证明我是对的:我发现大头目半年前开始不能喝酒,一喝腿就肿涨,一个人到了不能喝酒的地步,差不多就该玩完了,而且大头目还蓄意掩盖,更加让我心如猫抓,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就算大头目下台也轮不到我,前面一大堆人正若无其事地转悠呢。

但我又有几分怀疑中级头目能否大事成功,因为他事必躬亲,一点大头目的样子都没有,更严重的是他企图扶持一头瘸脚驴做小头目五代,我简直怀疑他脑袋进水,连小头目四代我都拱,他还指望我服服帖帖地让那头驴骑在我头上?不消拱,只须坐好,看着那头驴自己摔断所有的腿!

话虽如此,我还是只能在河边喝风,唉,闲着也是闲着,喝点风也不错。哎哟,我是拱不动喽,我得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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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反对干等提倡湿等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 
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 
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 
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千古名篇《将进酒》,其中很多字一般人认不得,白开心不是一般人,所以一个字都认不得,只是勉强记住了有那么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其实人生失意更需尽欢——反正闲闲无事做,正是找乐子的大好时机。话说那白开心,为了“当上小头目”这个崇高的理想,打生打死,落力表演,结果中级头目一伸手就将桃子摘了去,连个“谢”字都不用说,再看那快要当上小头目五代的家伙一副春风得意驴蹄急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好到河边喝风解闷。其实山寨里有不少人都在河边喝风,有些人喝了一阵子就下山去了,有些人抱上谁谁谁的大腿,不几天又换个地方逍遥快活。白开心刚加入“喝风阵线联盟”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因为来喝风的一般都是50上下,游手好闲的人,白开心上山时间短,而且平日里总大声嚷嚷,存在感很强,想不到也来河边干等月亮下山。月亮什么时候下山不知道,烦躁的人却多了起来,振臂高呼,“反对干等,提倡湿等”,大瓶的“醉生梦死”开起来喝,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敞开耳朵听:一时间场面非常混乱。

优秀的年轻人是永远不会让机会从眼前溜走的。白开心在路边小解的时候,看到一队骡车,当场决定剪径为生。时间就是金钱,匆匆绑好裤头,抄刀跳出,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年轻人讲话不要太随便哦,此树明明是我当年上山时栽的,看好了再叫唤!”初代小头目从骡队里踱出,不慌不忙地说。原来初代小头目下台后,并没有消沉下去,而是折腾着学习最新技术,开发最最新武器,白开心忙着拱人下台的时候,他已经大致弄出一个方案,今天是采购原料归来。听完他的故事,白开心非常感动,决定参加最最新武器的调查研究。

白开心跟在骡车后面,昂首阔步,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又站到了技术的最前沿,代表了时代的最新发展方向——希望时代的发展方向不是朝墙壁上撞,我已经受了这么多挫折,怎么也得给点甜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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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时代的失败

初代小头目企图开发的最新武器叫做“时代”,它是个圆圆的庞然大物,自己不能动,一帮人围着它,有的在前面拉,有的在后面推,有的在旁边喊号子。“时代”被搞得太大,后面的看不到路,常常把“时代”往墙上推,因为惯性的缘故,当前面的意识到大事不妙时,已然糟糕,被“时代”一头顶到墙上,鼻青脸肿眼冒金星,半天回不过神来。于是开会争吵,倒退斜行,这下轮到后面的一声惨叫……“时代”就这样磕磕碰碰吵吵嚷嚷地一路前行,撞坏了不少墙,和许多人的门牙。

白开心虽然武功高强见识不凡,但参杂在“时代”的人群里,也结结实实地和墙壁发生了好几次亲密接触。正在难看之际,中级头目若有所思的脸又出现在眼前:“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个大喽罗?”

原来近年收成不好,山贼已经不再是很有前途的职业,总山寨缩编,我们这个山头也只剩下四百人不到。为了不被彻底砍掉,每个山头都要搞一些噱头来证明“我还活着”。现任山大王左思右想,“时代”正在撞墙,除了“我们都爱踢”没有唬得了人的东西,于是大力宣扬,派人山脚下站着,见人就说:“我们真的很爱踢”。

但大家背地里都管“我们都爱踢”叫“我们吃干饭”,因为“我们都爱踢”推起来很费劲,必须吃饱了干饭才推得到山顶。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决定设一个灌水小组,把“我们吃干饭”灌成“也可以吃稀饭”。那白开心素有灌水能手的名声,所以中级头目很自然地想到了他。

就这样,历经艰辛的开心.白,终于当上了大喽罗,算是实现了理想的一半。

白开心事后检讨,觉得自己没有拱翻中级头目,根本原因在于理想设得太低:老盯着小头目,结果只落了个大喽罗。所以下次他把目标定在了山大王……不,山大王的爹!从此说话做事,处处想着给自己将来做山大王的儿子一个榜样(此为后话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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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喽啰的悲哀

白开心当上大喽罗后,日子并没有好过起来,相反,经常面临挨揍的危险。原来大家都是兄弟帮会出身,刀头舔血的日子过惯了,虽然上头一再号召要做个讲文明讲礼貌的现代山贼,但还是难免偶尔手痒,聚在一起比划比划。比划比划的主力一般是大喽罗,因为头目们是有身份的人,动不动跟人老拳相向,影响不好;而小喽罗级别不够,一出去就会被踢回来,影响更不好。

比划比划时一般是这样,关起门来,围成一圈,参赛选手头碰头瞪大眼睛互相看,看得气温升高起来后脱衣服,摆造型比肌肉,同时观察敌情,最后挑个看起来最没有肌肉的,一起乒乒乓乓地往死里揍……所以,一个好的大喽罗,至要紧是有一身可以唬倒敌人的肌肉,不然很快就会被揍的七晕八素,完了还要被罚山上山下地跑,直到大家承认他跑得很帅为止。

因此,大喽罗们的座右铭一般都是“锻炼肌肉,防止挨揍”,或者“做全山寨最大的大只佬”、“珍惜生命,今天我做俯卧撑了没有?”之类的。

白开心刚当上大喽罗时,不明白规矩,造型摆的不好,经常鼻青脸肿地回来,再往后就学乖了,天天放着正事不干,抡起哑铃,呲牙咧嘴地对着镜子练习“表达能力”,慢慢地挨揍的次数少了起来。

一心不能二用,白开心忙着跟人比肌肉的时候,就顾不上“我们都爱踢”了,常常有人要求加个轮子什么的,放在从前,丁丁当当几个晚上就差不多搞定了,现在可不行,那么多人排队等着揍我呢,保命要紧,结果往往是花点银子去买个轮子回来安上,次数一多,“我们都爱踢”慢慢地让白开心不熟悉起来。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白开心很是失落了一阵子,但想想被赶下山的“技术第一”的小头目四代,再看看一辈子丁丁当当打石头的老恶棍部下,想着想着也就想开了。

深夜的酒店里,只剩下一个忧郁的马猴,小瓶的“醉生梦死”开起来,呷了一口,眼睛鼻子挤成一团,假装不再怀念“武林十大青年”的理想和曾经的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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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嘴夜下山

月如钩,人半醉,刀欲起舞,脚停不住。白开心又迈着一双泥腿在河边逛荡,今趟不是来喝风,是练武!不要以为进了恶人谷就小命无忧、天王打老子不着——荒废了武艺哪天被一刀切掉都没人可怜。

老白找了个荒凉所在,拔出明晃晃的刀子砍杀一气,终于觉得无聊,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彼岸的花发呆:彼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出一朵花来,白开心发现它时已经将近满开,娇艳欲滴,光彩照人,连鱼儿也愿意在它附近流连。彼岸花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作“你不许爱我”,白开心没事就对着它发呆,顺便练气功,终于成为名震江湖的一代内家高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白开心勤练气功之际,李大嘴可没闲着,这厮平日在小凤面前子曰诗云的象个读书人,骨子里和白开心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酒肉之徒,当年一念之差,伙同白开心进了恶人谷,结果在鬼叫山庄让人像驴子一样地使唤了五年,早就老大不耐烦,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竖耳不闻狗吠的夜里,我们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李公子大嘴终于按捺不住,收拾行李偷摸下山,回中原武林花花世界去了。

这件事情在十大恶人中产生了巨大的涟漪,因为大家基本上都是在外头坏了名声没了前途躲避仇家追杀逃进恶人谷的,重返中原的念头虽然像烧不尽的野草一样每年顽强地冒出来,但真要回去谁都犹豫。哈哈儿第一个受到影响,也不去当酒保了,成天失魂落魄地看着李大嘴下山的小路,直到菜花怒冲冲地上来给他一记耳光附带一脚才讪讪地搭上白毛巾干活去。阴九幽心里嫉妒得要死,脸上却故意装得很淡漠,“那个自命风流的小子,迟早给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回来罢”,轩辕三光闻言大怒,“日你个不男不女的先人板板,李大嘴被打得头破血流咱们十大恶人就很光彩吗?你他娘的专心吃屎去!”,阴九幽正要再撩拨几句,给杜杀冷冰冰的眼光一扫,当即阴阴一笑,不再作声。

李大嘴离开恶人谷之后,白开心更加地寂寞了,虽然最近几年都没有和李大嘴搭话,但总感觉不远的地方有个熟人,必要时可以互相取笑一番,如今一下子不在了,不知何故浑身难受,不习惯。

李大嘴出谷后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也不再同谷里众人联系,只能偶尔从新入谷的小坏蛋嘴里套出一点消息:“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只大嘴巴虾,武功高强见识不凡,被武林中一个大派看上,请去做了看门。”“奶奶个熊,那个门派这么嚣张,敢叫李大嘴看门?”
“中科院。”
“中科院是个什么玩意儿,兄弟帮会的名字一般都是什么什么门、什么什么帮,哪有叫‘院’的,怡红院老子以前倒是很熟。”

话虽如此,总算知道了李大嘴的下落,虽然不见得就好过从前,到底是有门有派,胜过我们几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要改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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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狗跳峡和坠仙谷的由来

李大嘴又回来了!

月色下的鬼叫峰,青衫方巾的李公子大嘴玉树临风背手而立,一双多情深邃、空负大志的眼睛凝视着远方,说不出的潇洒倜傥万人倾倒。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就是他没有长裤和靴子,风儿撩起下摆时,一双腿光溜溜的显得缺少依靠和寄托。

白开心精赤了上身,穿着李大嘴的长裤正起劲地操练他的“泼皮破落拳”:当年李大嘴买状元的时候他出了份子,事后分赃,李大嘴给了他这套秀才装的下半身。

四周静悄悄,两个自小一起从街头摸爬滚打夺路杀出的未来著名流氓,在山道上一动一静地对峙着。

江湖传言,李大嘴下山后,投靠名门,娶妻生子,但不知何故,突然把老婆孩子统统煮来吃掉,又重返恶人谷,在鬼叫山庄混了个大内总管,成天关起门来研究人肉的第N种做法,谁也不见。白开心等了好几天,终于在鬼叫峰堵住他。

“龟儿子怎么又回来了?”
“……”(我曾经以为吐啊吐啊就会吐习惯的,可我终于还是不习惯)
“老子叫你打探的消息呢?”
“……”(一片两片千万片,飞入林中终不见。)
“你奶奶的哑了,没听到老子叫你啊?”
“……”(中原武林早就不再评选十大青年了,你叫我有什么用?)
“听说你给人家当狗看门,脖子上还挂个牌,写着什么“福叫兽”什么的,是不是真的?”
“……”(人不如狗,这点道理都不懂,回头一口咬死你个龟孙子!)

白开心一个人嚎了半天没有回音,恶从心头起,一石头砸过去,李大嘴轻轻跃起,衣袂飘飘状若飞仙,居高临下就看着白开心,突然哈哈一阵大笑。
“龟儿子你笑什么?”白开心对他的“疯狗十八咬”还是有些忌惮。
“听说你正四处拉丁,想回中原武林捞一把。”
“有什么问题吗?”
“捞得着当年早捞了,还用等到今天?你小子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娘的你就是了?今时不同往日,龟儿子你卖相好,路又熟,跟老子回去好好干一票吧。”
“不去。”
“没劲了是吧?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呆的,一起回中原武林,搞风搞雨,花花绿绿地当个混世魔王,那才显得你我流氓本色,手段不凡!!”
“……”
“你他娘的是不是老婆偷人所以对世界丧失信心了,女人像衣服……”

白开心话未说完,李大嘴“嗷”的一声扑了过来,白开心大叫来得好,早有防备地一拳击出,却被李大嘴长袍下飞出毛茸茸一腿,踢下了悬崖。

白开心连抓几根树枝,都没有止住下坠势头,一代杰出恶棍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快就玩完了,山谷中他不甘心的嚣叫声久久回荡、不肯散去:“世界上所有白花花的银子和白花花的女人,都是我姓白的,谁都不许抢……”

日后李大嘴名动江湖,他飞扑白开心的地方被后人尊称为“狗跳峡”,而白开心掉下去的那个悬崖,就是今天的“坠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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