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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日记二——和聋子通电话

(2006-08-09 18:55:13) 下一个

08/09/06

 

护士日记二——和聋子通电话

 

有一个病人,她是hurricane Katrina 的幸存者,叫她marry吧。她真得很幸运,在那样一场可怕的飓风里,她,一个已然病入膏肓的老人竟然能活下来,并且被安全地运送到了这家医院。

幸运不是永恒,这一次她真的要走了。在加州她没有亲人,但病历上记录着她有几个儿女,但从来没有人来看过她。

昨天早晨,我正的忙得要命,助理喊我听电话,那一端,一位操着black English 的妇女如机器人般得对我咕噜咕噜讲了一大串,顿时间头如斗大,就我这听力,听perfect English 的反射弧都比别人长,更何况这种老美都头疼的方言。再让她讲一遍,好歹弄明白了,她只是一个特殊的接线员,Marry 的女儿想和我通话,问问她妈怎么样了,但她是一个聋子。聋子我怎么和她讲电话?接线员说我讲给她听,她把它转换成聋子能理解的信息。那一边,marry 的女儿用机器或电脑传信息给她,例如她想问的问题,接线员讲给我听。就这样,三个人,三条线上开始了一个共同的话题。

这真是一个困难的对话,每一个问题和回答的后面都有很长的间歇。Marry的女儿对母亲的病几乎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母亲已经签了不做抢救,只要comfort care 的遗嘱。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后,接线员说,(实际上是Marry 的女儿说)她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妈妈了,我可以替她对Marry说句” I love you mom”吗?一瞬间不知道怎样才是得体的回答,不一样的文化真会产生不一样的爱的表达方式吗?可亲情该是一样的吧。我能想象,如果一个中国人知道母亲病危,该是怎样的心急如焚,归心似箭的心情。”I love you mom” , 她妈妈已经听不懂了,尤其是我说给她听。

我说了一句不该是护士说的话:“我会替你说,但是你可能会错过最后一次见你妈妈的机会。”又是沉默,然后她说:“我这个星期六就来,会来得及吗?”会来得及吗?今天才是星期二。我不能再说错话了,我不能对她说she is dying. 这不是护士的角色所允许的。而且她的遗嘱是不做抢救的。那一边她又接着说,做任何一切你们所能做的,星期六她来的时候,她希望她妈妈还活着。我告诉她,治疗从来没有中断,只是如果病人的呼吸心跳停止才会不做抢救。

结速这通通话,赶紧给医生打电话,把病人家属的要求告诉他,电话那端他笑了,“Good luck, who I am? I am just a doctor, not God.”  然后他又说,病人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Marry 当年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签的不做抢救的遗嘱,谁都没权更改。

祝她好运吧,但愿一切都来得及。也但愿Marry的好运再延长一点点,让她最终能握到女儿的手。哪怕只是一句话,也是better than nothing,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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