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民主的逻辑和逻辑的结果

1989年六四事件过去18年了。在这18年中，我读了不少关于64事件的文章，亲眼目睹了人们的各种争论，自己也参加了一两次争论。

我还是先说说自己的感觉吧。

刚开始大家的话题就是真相，很多参与其中的人来说，真相是他们神圣不可侵犯的宝贝，谁要是一有怀疑他们的描述，立刻脖子粗的跟你急。

但不幸的是，他们自己的描述也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很多人自以为被别人污蔑的事情居然是另外一些人的亲眼所见。

这种事情的发生让人们开始有了冷静/理智的机会，从而也有了让人开始修改自己描述的机会，让有人编辑总结的机会。

到了今天，人们最关心的问题是“六四”要不要平反，对于当时的真相虽然依然有痛哭的感觉却不再简单地认为自己的描述就是“真相”本身。

但是不幸的是，这个要不要平反的故事就和当年要不要在天安门坚守的情节差不多，所谓的理性其实还多少带了过去的尾巴，就象人类的阑尾，孙悟空的尾巴，怎么变也变不了，怎么也退化不完全。

对大多数人来说，不管他们在国内还是国外，他们有一个信念他们要平反，但是他们不知道平反什么，不知道怎样平反。他们也许只要求一个简单的平反，但是也不妨要得更多。那些领袖呢，他们不但要平反，他们还有明确的要求，但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王丹说：“我们撤”， 柴玲说：“你撤吧，我现在就是他们的代表了”。王丹说：“我们要反思”，柴玲说：“我们不要反思，你没有代表我们的权利”。

你也许气愤，你也许着急，你也许惋惜，你也许歌颂谁或者诅咒谁，但是仔细一想，这就是你们所追求的形式上的民主。

这个“民主”好不好？至少你们都投了一票。这个民主能不能解决问题？大家只能沉默。--也许终于有一天，会有一个英雄踏着五色的彩云飞来，他成功了，并且告诉我们，民主是好的。

这个说法能感动一些人，但仔细一看，我们希望的还是一个“英雄”而不是民主。


到了这里，我们终于可以讲述关于民主的逻辑了--顺便说一下，我的逻辑不怎么样，如果你觉得我下面讲述的逻辑不符合你的逻辑，欢迎争论但不欢迎砖头何辱骂。

好吧，让我们回到最初。

民主不是六四的产物，六七十年前的人就号召大家要争取民主。


但为什么我们要民主？我简单总结一下，这个问题后面简单的形式逻辑就是：

美国是实行民主的国家
美国是目前世界上最富最强的国家
为了让中国成为最富最强的国家，我们要民主


为了争取更多人的支持，我们可以把“美国”这个词改成西方发达国家， 这样一来至少是有了一个很好地概括而不再是简单的崇美。

这个形式逻辑看起来很不错，至少在很多学生中很有卖点，因为他们还有很多经典的著作作为支撑。

不过--或者说不幸的是--这个形式逻辑隐藏一个大前提--成则为王败则寇。也许很多人不喜欢这个成语，但不幸的是我很难想象他能否定这个成语就是这个形式逻辑背后的大前提。

对于这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当然也有不同的解释方法。譬如说中国哲学的永远流行，譬如说打通东西方哲学， 譬如知识分子的信仰和坚持。。。

但这不是我想解释的逻辑的结果。我想指出的是， 当我们引用西方的术语的时候，我们采用的不过是我们以前的哲学思想，这种情况下采取民主制度只会有两种结果。

一就是成功。那就是大大吉。成则为王败则寇和西方民主思想终于被我们英明伟大的知识分子打通了。

二就是失败。那就是悲剧。我们用成则为王败则寇的理论“证明”民主不是好东西会或者简单得把责任推给某些小人身上然后等待圣人的出现。

不幸的是，1989年“民主”在中国大学生以及知识分子里面实验的结果是第二种。实验的结果证明，大学生在“民主”这个信念下的组织效率低下，官僚作风强大，根本无法阻止组织者的黑幕操作和腐败。

这是为什么？是知识分子精英的问题还是“民主”本身的问题？又轮到我们用成则为王败则寇来解释这个结果了。

解释的形势依然是民主，检验的方法依然是成则为王败则寇。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一种闹剧--不同文化思想下采取相同组织形式的闹剧。

所以制度必须由文化来支撑，这是这种逻辑结果能够给我们的一个诚恳的启示。

这里先做一个声明，我不想鼓吹美国文化，因为这个启示告诉我们，我们或者采取适合自己文化的制度，或者逐渐吸收美国文化来配合某些人喜欢的“民主”制度。

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选择，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信念在赛跑。结果可能就是，等到我们完全认同了美国文化，美国已经不再是最强最富的国家了。到那时，我们会发现我们为了民主走了很大的弯路。还有一个结果就是，我们永远没有追上美国，但我们也一直没有采取民主。那么民主就一直是我们的梦中情人，却因为不能在一起而尝尽相思的痛苦和绮丽。

我们不妨再走远一点。民主不过是西方文化的一个结果，因为成则为王败则寇，我们中的有些人就把眼光看中了这个结果。 但美国文化在民主制度下的压力不是中国文化所能想象的。

美国的民主绝对不是一人一票，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念的精英们想尽办法说服群众，一旦不能说服，他们必须承认失败，但同时继续努力工作以争取下一轮的胜利。没有这种文化理念， 民主不过是摆设。 这种文化理念相当于一种探索精神，美国人承认探索中的错误，并不因为某些人偶尔错误就把他一棍子打死。 这种探索精神的坏处就是总有人要充当先驱，而中国人却不喜欢出头，喜欢躲在后面为最后的胜利者欢呼。欢呼并没有错，美国人也有欢呼者，但是探索本身才是民主精神所以有魅力的保证--因为探索的经验带来的成功不是一件样品，而是一个系列。

所以民主精神跟成则为王败则寇的信念是对立的， 但如果我们仅学会了宽容，没有学会那种探索精神和承担责任的勇气，民主制度还是一件美丽的外衣而已。

所以说，等着某个政府平反六四违背美国的民主精神！

现在的问题就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他必须选择要不要平反六四。如果他本来就只是为了反腐，那它可以要求平反六四。如果他非得要争取民主，那他就不能指望政府的平反，他必须用一代或几代人的精力为这个信念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