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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小姐的故事

(2007-02-23 17:39:34) 下一个
鲍小姐姓鲍,名不可考,是钱钟书《围城》第一章里面出现的人物。据钱夫人杨绛说:“鲍鱼之肆, 所以姓鲍”,杨绛的意思是说“大家”对鲍小姐都很不屑。

我这里之所以在“大家”上面加引号,是因为“大家”用在这里似乎并不可靠。

我中学的时候,曾经做过一篇命题作文“论题海战术”。我在作文的开头写道:“说起题海战术,我们没有不嗤之以鼻的”。语文老师在这句话的后面专门加了一段评语:“我们?还是我?”

看了这个评语以后,我脸热乎了很久,才知道“我们”跟“我”是颇为不同的两个词。 后来作文时,我对用“我们”还是“我”就谨慎起来,但这个后来的后来,我对这两个词用法的界限又不那么确信了。

在这个后来的后来,我考上了大学。 我记得有一次站起来发言的时候说:“我以为。。。”不曾想仅仅这三个字就引来了同学们的一阵讥笑。

我因此对这个问题考虑了很久。到底“我以为”是谦虚的说法还是“我们一致以为”是谦虚的说法?

我知道按照所谓和谐的理论,后者应该是比较正确的说法,这个说法说明了我们团结一致的勇气和决心,虽然为什么要团结一致不过是天知道的事;我同样知道,按照实事求是的要求,前者才更准确地表达了某种观点的主语。

当然任何理论的出现都会出现第三者--感谢我们的周易理论,玩文字游戏的人有了普遍的规律可循--我们的好好先生说。“‘我’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我’,为什么要分彼此呢?”

有了第三者就有第四者--再次感谢我们的周易理论--我们的辩证先生说,“某些人说‘我们以为’,某些人说‘我以为’,这说明了一千个莎士比亚,一千个哈姆雷特,他们的意见都是非常宝贵的值得重视的”

有了第四者就有第五者,我们的领导先生说,“为什么一定要说‘我以为’或者‘我们以为’呢?这是个人主义,这是宗派主义。‘鲍鱼之肆,所以姓鲍’这句话既没有‘我以为’也没有‘我们一致以为’,不是很好么?”

这最后一位先生的理论颇为高明。为了避免老师们的挑剔和同学们的讥笑,鲍小姐的故事开头就变成了这样:鲍小姐的鲍和春秋时代鲍叔牙的鲍是同一个字,钱钟书安排鲍小姐在第一章出现是为了说明《围城》的故事是古已有之,可以从管仲和鲍叔牙的友谊开始说起。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抵如此。

这是《围城》的原话,它说明了“围城”的含义,《围城》故事里面的人物的各种经历。譬如孙柔嘉就先筑了婚姻的围城,小心翼翼地把方鸿渐围了进去,但接着就又打破了婚姻的围城,让方鸿渐冲了出去。再譬如赵辛楣就千方百计地跑到三闾大学当教授,然后又辛辛苦苦地逃了出来。在他们看来,婚姻和事业都是围城,获得的信念和放弃的虔诚同样让人垂涎欲滴。

但鲍小姐不一样。在鲍小姐看来,情欲是一种诱惑,诱惑别人的时候同样被诱惑;每一个可爱的男性都是潜在的未婚夫,未婚夫也不过是某一个可爱的男性。

既然如此,婚姻也罢,不婚姻也罢,其中的界限毕竟缥缈,“围城”又在哪里?

所以鲍小姐专心致志让方鸿渐感到亲切,又专心致志对方鸿渐表示不满,就看方鸿渐能否满足她当时的渴望了。

这一点倒真和鲍叔牙差不多,他可以和管仲做最认真的敌人,也可以和管仲做最可靠的朋友,关键在于管仲是否为齐桓公效力了。

从这点来说,钱钟书说得没错,人类并不把友谊当作“围城”。人类把友谊当作“卧室”,他们不会逃出来冲进去,而是把别人拉进来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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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两只黄鹂 回复 悄悄话 海岛好!:))

你说得挺有意思的,我想了想。你说的围城的情况对主人公方鸿渐适用。

方鸿渐这个人确实在走坡路。
海岛冰轮 回复 悄悄话 黄鹂你好 ^ ^

为什么小说叫围城,我一直在猜疑逃出去冲进来的那个比喻多少是个幌子,跟整篇小说的关系没有表面上那么大。就像iris说的,这个比喻泛滥的很,到底有什么让钱钟书念念不舍的意头呢?而整篇小说对人生人性的种种嘲讽和无奈,也不止于冲进去或是逃出来的那个阶段。
围城,围城,我觉得就是被围之城,人们在无奈的和大环境挣扎竞争,被人性的种种弱点困扰。方鸿渐从德国留洋一路回国,上海和内地逗了个圈子,从鲍小姐到苏小姐到孙小姐,冲冲冲,逃逃逃,事业和爱情都在走“下坡路“,在小说的结尾,已是冲也不是,逃也不是,生活就是在被围困。似乎也有对那个时代的大无奈。

另外围城更直接的不就是孤岛上海,和被战争笼罩的国家。虽然杨绛说围城是钱钟书“痴气旺盛”的体现,其实也是在一个特定时期,重重的“忧时伤世“之作。

艾丽思笔记 回复 悄悄话 小黄鹂出关吃元宵吧,刚煮好的,还是热的呢,祝你节日快乐:))

新文章呢?
两只黄鹂 回复 悄悄话 还是艾丽丝你厉害,“我们以为”确实挺糊涂的。

钱钟书写鲍小姐,可能使故事本身的要求,并没有特别的含义。

你最后一举总结得很好。个性更有趣,但共性更值得研究
艾丽思笔记 回复 悄悄话 糟了呀,我永远是"我以为",因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以为的.听别人说话也永远认为是"他以为",而不是"他们以为".个体就是个体,群体就是群体,个体未必软弱,群体也未必强大,所以,我几乎讨厌所有的"什么什么海"战术,有本事的就单打独斗.

钱钟书为什么要写一个鲍小姐?她的所有表现并不说明她的各种欲望比书里的其他人更强烈.这个人物的存在让我很好奇.

"围城"的比喻太滥了,既然人生的各个情境都可纳入其中,又有什么新意可言呢?

重要的是共性,但有趣的却是那些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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