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霜
秋去霜叶红似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三
母亲是最先感觉到蓝天的变化的。
“她爸，你说说看，这孩子每天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这次谈上啦？”
“孩子都这么大了，别管太多了”蓝天父亲正在看书，头也不抬地 说。
“不管？你说得倒轻巧，不管你这宝贝女儿将来去当尼姑啊？“蓝天母亲没好气地堵他一句。
“没那么严重吧，人家现在不是正在接触吗”蓝天父亲不以为然。
丈夫无动于衷，她只好自己来问个究竟。这天晚上母亲等门一直等到十一点，一看见蓝天进门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说蓝天阿，你这次是认真啦？什么时候把他带来也让你爸妈帮你参谋参谋。”
“妈，我的事情自己知道的，你们就不用跟着操心啦。”蓝天一改以前玩世不恭的态度，倒更让当妈的不放心。
“蓝天啊，你年轻，还没正式谈过恋爱，爸妈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不是合适你。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情，可不能拣到篮子里就是菜啊。”
妈妈的话里不无担忧，而蓝天只觉得哭笑不得。
“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啊真不知道到底想要儿女怎样。孩子小不会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不厌其烦地教啊说啊，生怕孩子变成哑巴。等孩子长大了，童言无忌的时候，你们又常让他们闭嘴不要瞎说。过去我从来无忧无虑玩得挺开心的，你们要操心我的终身大事。我自己不找，你们又忙着帮我张罗介绍对象。不想去吧，硬要我去。去了吧，又怕我受骗上当。还说什么，什么菜来着…对，是篮子里的菜。哈哈，真好玩儿，我明天就去告诉晓强，我老妈说他是篮子里的菜…。”
妈妈赶快警告她，“这丫头，又疯疯癫癫地，可不许胡说啊。不过，你要是真的中意他，带家来看看，虽然你们认识时间不长，可他很快就要回去了啊。”妈妈接着又转了一个弯，意在提醒她在乎就要赶紧。
蓝天这时也意识到离晓强回去其实只有三天时间了。公务已经结束，机票也是来回订好的，连航班时间晓强都已经告诉她了。
母亲的话虽然让蓝天有点嫌烦，却是真地提醒了她，现在是应该认真想一下，自己到底该怎么来看晓强这个人。走了那么多路，蓝天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把发麻的脚翘在床边的凳子上。这时她想起了晓强说的高跟鞋的事，在吃饭时说的话，走路时说的事，又想到刚才过马路时有一辆自行车从右面冲过来，晓强本能地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拽到自己的左面让过了那辆车。想到这里蓝天就觉得心里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抓痒痒似地有点舒服又有点麻。
这是蓝天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也是第一次在认真考虑和一个男孩子的关系。
她喜欢晓强的坦诚和直率，也喜欢他的幽默和狡诘，还有和他在一起好像还有一种安全感。见鬼，才认识几天，怎么会有安全感，蓝天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是在他面前她真的不感到拘谨，还是可以像过去那样想说就说，想乐就乐，他不是那种喜张扬爱显摆的人，但他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找到恰当的话题来引起她的兴趣或好奇心。而且和他分手以后又在想第二天赶快再见到他。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以后会怎么样呢？蓝天想到介绍人王阿姨的话，不由地暗自笑起来，还真有个以后吗。蓝天不愿意再伤脑筋费精神，想好了第二天就去找晓强，先问他是怎么想的，然后再做决定。对，就这样，干吗要我先说啊，他是男的，当然得先表态。蓝天并没有意识到做这个决定的同时实际上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间接地做出了决定。
那晚她睡得很香，很沉。
次日，蓝天陪晓强去夜市逛街。
“差点儿给忘了，我还要买点东西带回去”晓强想起什么。
“是送给谁的礼物吗？”蓝天说买东西她可是内行，可以帮他参考。
“要给我教授的儿子买本汉字描红本，和自行车上的双铃，住在同楼道的托马斯要买张中医针灸穴位表”。
蓝天奇怪，这算什么礼物，三文不值两文的，就说要不给教授夫人买点什么也行啊。
“用不着，这是来之前都讲好的，是他们点名要的呢。“晓强看着蓝天不解的样子又说：
“我刚去的时候也从国内带了字画，景泰蓝工艺品等，后来发现能派用场的地方其实很少。
一般朋友送了这样的礼嫌重，弄不好人家会以为你对他有所求。教授这样的，你又不能随便送。有次教授拿来一对上面画着天女散花的装饰瓷盘对我说，这是刚走的中国客人送我的，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在我们家应该放什么地方会有什么用。还是你拿去看看是有没有更合适的人可以送的。以免放我这儿闲置浪费了，这么老远带来的。教授说得不温不火很有分寸，当时我心里就想以后可不要随便送礼物，免得吃力不讨好，对双方其实都没益处。”
“那字画呢，不是说外国人都挺喜欢中国字画的么？”蓝天还是没完全弄明白。
“不错，有的人喜欢拿它当装饰，尽管对字的内容一点都不知情。其实弄不好真要出笑话的。
就像这里的年轻人，只要穿件英文体恤就觉得挺时髦的…“正好晓强看见一个挂着十字架
项链的长发青年从他们身边走过，赶忙小声地对蓝天说：
“看见他背后写的字了吗？”
蓝天一看，黑色体恤上清清楚楚地印着BIRD MAN两个白色大字。
“怎么啦？没什么呀。”蓝天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倒是觉得他说话的神态挺好笑的。
“是啊，如果只是英文印在体恤上也没什么，就一件文化衫。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是把它翻译成中文是什么么意思吗？他还会穿着写了这样中文的体恤衫当街得意地走来走去吗？”
蓝天自己一琢磨，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的路上行人停下脚步盯着他俩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有你这么寒碜人的吗？”蓝天赶紧收敛地捂着嘴说。
“你不要以为只有中国人这样，德国人也一样会有这种笑话。即便像我教授这样的在学术界已经是很有些名气和地位的人。”晓强一本正经地说道。
“快说快说，”蓝天很想知道德国大教授也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