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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载于侨报2019年11月26日
还算有数,唐茵一眼扫过去,桌上有五六个那样的瓶,如果一个瓶二十多万,这五六个就是一百多万,可就那么闲闲的放在那里,既没有保护也可以让人随意拿起来把玩,这也太随便了吧!
“那你知道我们瓶的材料吗?”皋总眼睛还是盯着唐茵。“玻璃?水晶?”唐茵想好吧, 我就陪你玩下去。“对了,水晶!知道台湾有个杨惠姗吗?我们的水晶都是从她的琉璃工坊订制来的,质量是一流的。”
唐茵眉头皱了一下,杨惠姗供应他们水晶?琉璃工坊成了水晶供应商?听起来有点扯。
唐茵再一次忽然“袭击”:“皋总,博物馆属于国家机构吧?你这台湾人能担任中国国家机构的公职,他们能付你薪金?” “这点你别说我真的非常感激大陆,我如今在台湾肯定是挣不到钱的,可中国近年真的是非常开放,我这艺术总监的薪金不低呢,我每个月只来几天,大部分时候都住在上海, 我太太是上海人,很会理财,我们在上海徐汇区有两套房子,你知道上海的房价的……” “唐茵是上海人!”王明昇听了在一旁插嘴。
“真的?怪不得跟我太太一样精明!王先生,你有福气啊,来来,我带你看一些我私人的藏品。” 说着王明昇被皋总拉着走进了更里间。
唐茵坐在那里看向艾米和何梅,这两个女人恨不得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光,艾米对唐茵说:“博物馆都是国家的,不会骗人的。” “唐茵,这个皋总看上去很有艺术家的范儿,知识渊博,我蛮喜欢他的。”
唐茵虽说世界级的博物馆都去过,可说实话对内画并不懂行,她也是秉持着博物馆都属于国家,不会像外面的小摊贩充满欺骗的理念,但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让艾米坐下来,咬着艾米的耳朵:“黄工,你是电脑专家,上网搜搜皋宿冉,要用谷歌搜,我的手机在中国上不了谷歌,我知道你轻易就能翻墙搜。”“好!”艾米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放在桌上,拿出她的苹果手机开始人肉搜寻。
还没等搜寻结果出来,王明昇从里间跑出来,急急地找到唐茵,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对妻子说:“不晓得为什么这个皋总看上了我,我不懂画,但是数字我算的过来,他愿意把他私人的一个藏品让给我们,免费帮我们运到纽约去,他说看上我们在纽约的地理位置,以后每年他去纽约开展,到时把画从我们家租出来参展,一天两百美金的租金,一般都会展出一个礼拜以上的,这样我们不是稳赚不赔!”
唐茵被丈夫拉进了里面一个更小一点的房间,房间四面墙壁都被大大小小的内画水晶摆设挡住了,小的如徐悲鸿的奔马图,大约一本书摊开那么大,大的就是这幅有五十寸电视机那么大的红梅内画水晶,旁边还有两个红梅内画花瓶,这一套标价三十九万人民币,唐茵看了扭头就要出去,王明昇拉住她的胳膊,轻声在妻子耳边说:“他只要我四万人民币。” 唐茵转头看向丈夫,王明昇伸出四个手指,瞪眼看着妻子,那意思是多划算啊!唐茵闭上眼睛两秒钟,再睁开时,她说了句:“红梅不配我家的风格。” 说完就坚决地走了出去。
待唐茵找到自己的茶杯,刚再坐下来,皋总和王明昇像两个影子一边一个立在她的身后,不由分说又被拉进了那个里间,皋总诚心地说:“我真的想让我的作品到美国去,这幅作品我是不舍得出售的,要知道画家对自己的作品都是有感情的,而我与王先生有缘,一见就觉得是值得托付的人,我相信你们会好好保管这幅作品, 这样说吧, 过几年我都愿意比这个价再高买回来……” “皋总, 我们家基本上都是西式的家具摆设,这红梅比较东方, 我觉得不是很配。”唐茵觉得自己已经说的不能再直接了。
再次走出藏品间的唐茵发现情况有点失控了,她走出来, 可老公并没有出来,两个男人还在那里密密商谈,何梅也跟着进去了,拿了那个徐悲鸿的马出来告诉唐茵,标价十二万九,皋总听说她儿子属马,马上要过三十岁生日,就给她特价一万三千元,她兴奋的眉飞色舞,说爱死这个皋总了。
艾米“啪”一拍唐茵的肩头,说:“查到了,网上有这个人的报道,不会错的。”说着艾米把手机搜到的信息用一个手指在屏幕上一滑,三四条信息标题都是皋宿冉的名字,唐茵想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王明昇又过来对太座说:“四万人民币不过六千美金,就算交个朋友,他可能还没有那么有名气,但他确实是艺术家呀,赚点钱也不容易,咱们女儿不也是学艺术的吗,就当支持他一下吧!”
唐茵问出最后一个疑问:“皋总,你五十还不到, 怎么就封笔了?我很好奇你怎么画内画?我女儿是学西洋画的。”
皋宿冉拿出一个鼻烟壶,用那种倒钩的笔头伸进鼻烟壶中,展示做内画的样子,说:“看到吗?内画很伤眼睛,也需要手指的力度,我虽说五十还没到,眼睛不行了,手也不如年轻时自如了。现在基本上不画了,所以我的作品就这么多,收藏价值才会增加,我在台湾清华大学教美术,在大陆有一万多名学生,现在有时我勾勒一下轮廓,让学生着色,就像你们在前面画厅里看到张大千的画那样。”
这番话一说,何梅掏钱付款更快速了,艾米也到里间去选藏品去了。王明昇再看向妻子,唐茵不晓得该如何说自己此刻的感受,她对丈夫摊了摊手,一付“你自己看着办吧”的无奈,那还有什么话说?王明昇站起身,买!
博物馆里的疯狂购买令宾主尽欢,几个女人上车前,何梅还有点担心:“博物馆是国家的, 国家不会给导游回扣的吧?”“是导游带我们来的,我们买点东西关她什么事!”艾米两手大包小包拎着,只有嘴巴是自由的。
唐茵注意到导游和司机俩人看见大家都满载而归,对视了一眼,导游并没有不愉快,她想也许博物馆为了鼓励导游带客人去,会送点小礼物吧。
导游说从乐山回成都要好几个钟头呢,因为高速修路,只能走国道,速度会慢一点,不过,可以带大家顺路去看一家玉器展览馆。
一听玉,艾米一伸胳膊,说:“你们看,我同学送我的一个玉镯子,我问她多少钱,她不肯说。我爸妈说外面好多玉都是假的。” “这个你放心,我带你们去的都是外宾专卖店,这么多年了,我们公司的团都去那里,不会有问题的。还有,戴玉对人身体特别好,我们反正也来不及看景点了,明天大家都要飞回家了,就当最后补买点礼品吧。” 导游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也幸亏连着又去了一个坑人地,否则这几个人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钻进了别人的套子里。唐茵事后反省她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栽了,是因为她用老观念认为博物馆是国家的,不会骗人,其实现在很多私营的画廊店家盗用博物馆的名义来赚钱。
车子进了成都的市区范围,很快就拐进了一个高尚的住宅区。
如今玉器店不叫店而叫博览中心了,照例一位漂亮姑娘出来迎接,把五个人领进了一个休息室里,说让大家上洗手间兼休息一下。接待小姐就跟大家东拉西扯聊天,五个人中的杰森都头一点一点地在“冲冷”了,唐茵也觉得有点累。忽然,休息室一边的门被打开,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边走便对身边的两个伙计说着话,接待小姐立刻起身,恭敬地说:“老板好!”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一愣,仿佛才注意到他们,摆摆手,说:“哦,你们聊,我们到别处谈。”三个人走了过去。
接待小姐继续挖空心思般的跟他们聊天。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又走了回来,接待小姐再次比他们都眼尖,起身请安。这次,男人走过来,用那种香港腔的普通话说他不是老板,他爷爷才是真正的老板,他们家是香港祖传做玉器的行家, 这家店是他哥哥管的,他不喜欢做生意,平常都住在云南,他喜欢那里一年四季如春的气候。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从小耳濡目染,还是挺懂得鉴别玉的。你们从美国来,懂玉吗?” 看大家都摇头,他低下声音:“不懂的东西不要乱买!我告诉你玉都是暴利,反正我爷爷、哥哥都不在这儿,我就透露一个信息给你们:玉的暴利一般都是成本乘以六。也就是说别管他们说多少钱,你先把那个价钱除以六,懂了吧?”
艾米一下觉得这个二老板真可爱,她从胳膊上退下那个同学送的玉镯,递给小老板:“这是我同学送我的,你看看是真的玉吗?大概值多少钱?” 小老板接过去放在台灯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下,说:“不错的玉,至少值两万!” “哎呦喂!这么贵重?这我可怎么还情 啊?”艾米烦恼了起来。
小老板继续跟大家展示怎样识别真假玉,他拿出一个展示盘,里面有一个镯子、挂件还有一玉石块,他拿着玉划玻璃,用火烧,让大家猜哪个是真玉?几乎所有的人都猜不对。他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告诉大家他娶了个云南太太,在云南做了四十年的教书义工,他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富三代了,但就是不喜欢赚钱做生意,说的大家不由得对他敬佩万分。
说得差不多了,他起身说既然代哥哥的班,还是得带大家过去看看他们家族的产品。随即把大家引到一个陈列着柜台、摆满玉器的屋子里,玉器上的标价从1万元到百万元不等。
二老板继续说:“我祖上都是响当当的玉器匠人,做出的玉器都是送进宫里给太后、皇上用的。我爷爷是香港玉器行业的第一人,他一直教导我们,要记得家训,诚恳做生意。不过我不是做生意的,不在乎你们买不买。”
他继续说:“知道我最喜欢我爷爷赚谁的钱?那些贪官的,他们从不还价,而且捡最贵的买。你们从美国来,我知道,赚钱不容易,记得我说的,除以六!”
艾米掏出钱包,说明天要回去了,剩下的人民币不如都用掉。她指着柜台里的一对金镶玉深绿色的玉佩问多少钱,销售小姐拿出来说八万,艾米记得除以六,看着计算器上13333.33的数字,她心一横,说:“我只有一万了。” 她以为自己又拿掉了一个零头,应该划算了,销售面有难色,谁知小老板过来立刻拍板:“就一万吧,当我交了个朋友,以后你们去昆明,我开车去机场接你们,请你们吃饭。”
王明昇忽然醒了,他悄悄地走到太座的身边,对着她的耳朵说:“怎么这么巧,早晨那个皋总忽然出现,这个二老板也是关键时刻现身……”
“哈,你总算看出来了!”唐茵早在二老板出现在休息室就看出这两出相似的套路。
夫妻两心意一通,就都开始为那两个买不停手的人着急了。
何梅看中了一个青色带点紫色的貔貅,标价十三万,她也不说多少钱,就反复地说:“太贵了,太贵了, 可是我好喜欢啊。” 那个小老板过去,抿着嘴唇想了一下,伸出五个手指,销售说:“五万?” 小老板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下“五千美金”, 何梅心动了,看向唐茵,唐茵摇头,何梅又叹了口气:“唉,算了,还是太贵。”
唐茵拉着一步三回头的何梅往门口走去,小老板跑过来,轻声对何梅说:“别让别人知道,两千,你拿走吧!” 何梅又停下了脚步,唐茵恨铁不成钢,对何梅说:“你想想啊,十几万变成一万了,又两千美金了,两千人民币都要考虑考虑……”
话还没说完,那个二老板又说:“好了,两千人民币给你了,大姐,我看你实在喜欢,玉也是要寻找有缘人的。”
何梅乐颠颠地跟着他付钱去了,唐茵只来得及说给自己听:“你看看他还像是个在云南义教孩子四十年的人吗?整个一黑心商人啊!”
那天晚上,唐茵自己上网查看,发现白天艾米查到的那几个有关皋总的信息事实上是一个来源,是当地民间网路上他们自己发的博物馆开业的介绍,简言之,那是一个三个人合办的画廊罢了,三人是皋总兄弟俩外加另一个人。王明昇跺脚。
唐茵同时查到央视的一则新闻:“富二代”赔本卖翡翠?警惕!这是低价游购物新套路。不仅与他们白天遭遇的非常相似,还有劣质玉买进卖出的对比价:墨油手镯,进价60元,标价6800元,标价是进价的113倍。冰种手镯进价400元,标价高达58800元。尤其是金镶玉产品,其进价和标价的差距,更是惊人。进价只有85元,标价却高达28800元,相差将近340倍……
唐茵也傻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样的真相告诉艾米和何梅。
完 小说从头读: 小说《套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