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做个树

出生在北方农村家庭,因为是计划生育时期的家中排行老二却一直没有土地,背着“黑人(黑户)”的标签度过了人生最单纯快乐的幼年童年和少年时光,后来从农村考入大学,再后来南下深圳打工,20年后带着儿子在加拿大工作和学习,一个叫树林却从来没有停止移动的个体
正文

被美国父母养大的中国小孩 Emma

(2024-02-11 12:38:51) 下一个

客户一封长长的邮件描述了工厂产品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驱车去了客户公司看现场情况

客户带着进入仓库的时候

一个穿着客户公司LOGO 的女孩子正在做测试

看了现场情况

再看测试中产品的情况

大致判断

应该不是严重的品质的问题

来之前的前一天晚上已经在工厂查看过出厂报告

知道了大致情况

 

为了表示重视

我和工程师还是多留下来测试一些屏幕

这个测试的女工作人员成了我们主要沟通对接对象

我主要是想搞清楚高高叠起的问题产品到底是什么问题

而她似乎对我中国来的身份更感兴趣

她问我

你觉得我是哪里人?

我说从面相上看你应该是菲律宾人

她说不是自己其实是中国人

哦 我看着她 等着她继续 不想打断

直觉告诉我今天又是另外一个人生故事

 

Emma

26岁 大学毕业2年多

视听系统专业毕业

热爱这个行业

也能很轻松拿起15公斤左右的箱体

 

自己是在出生的时候被遗弃

当地福利院养育她到三年

直到被美国家庭收养远渡重洋

福州人

父母待自己非常好

母亲德裔 父亲是爱尔兰裔

养父母育有一个女儿

年长Emma 几岁

父母还想要一个孩子,但是母亲不想再重走一遍怀孕的过程(不确定是身体原因还是其它),决定收养

据Emma说父母直接去福利院在三个里面选了自己,没有走很多程序

问起是否想找到自己在中国的父母

Emma说没想过,太难了吧,养父母在自己身上花了很多钱

她多次提到自己中国血统却不似中国人的话题

我仔细的打量过她

也在沟通中多次目光直视对方

嘴唇很厚

皮肤黝黑

身体健硕

我有点儿觉得她像是菲律宾血统,越南血统或者也神似墨西哥血统

但是她的确很难和中国人联系起来

我问她自己这样一个面孔成长在一个纯白人家庭里什么感觉

她说父母做的很好

从来没有让自己感觉不像自家人

坦诚和真实肯定是这个白人家庭做好的第一步

一个没有任何基因遗传的不同种族人

确实也只能坦诚了吧

 

我们聊到了她远在中国的父母

自然聊到了计划生育政策

在得知中国放开三胎政策的时候

看得出Emma 还是有些触动的

我也是第一次那么彻底的感受到

一个制度

对深陷制度伤害刃上的人来说

还是

那么刺骨的辛辣

为了缓建气氛和情绪力图共情

我也说起了自己的出生

自己的出生也是计划生育外的

母亲在过了月子没多久被乡县政府拉去做了节育

说是节育 其实是毁灭生育能力

直接拔出了双侧输卵管

母亲是不吸收麻药体质

疼痛的程度不用描述

这也为日后生活带了无法言明的黑洞

 

当然了

母亲的这段节育过程

我没有和Emma提起

一方面我的医疗方面词汇不足

也或许这是母亲的个人隐私

也是那一代中国妇女共同的隐私

在医疗不发达的情况下

如何暴力的捣毁女性的生育能力

政策和政府可能早已忘记

而后一代的子孙也不得而知

这些随着一代人的淡去

像巴比伦文明一样消亡了

 

然而今日的Emma 让我把这些都涌上了心头

我和Emma 说你的父母估计是国家公务员

或者至少有工作

体制内的人是绝对不能违反计划生育的

我们家是农村户口

所以生就生了,罚款不给土地 就是政策处罚过了

那个时候有工作就得失业挨饿了

所以估计你才没能被留下来

她想着说 估计是吧

她知道自己的生日 1996年

我问你还知道生日?

她说是的

我问咋知道的?

她说自己被遗弃在一个公交站台,包裹里放着一个字条 写着生日

也庆幸自己还是个有生日的人

父母应该还是有文化的吧

 

我曾听过计划生育时期非常骇人听闻的真实故事

在中国人口大省山东

计划生育严格的时期采取“连坐”的做法

有点像秦朝时期的“连坐”之法

一个家庭试图偷偷超生

全部家族成员,从近到远全部受牵连

据说从有工作的家庭成员被迫停工开始

直到搬完家里的最后一个家具---做饭的锅为止

 

一个婶婶说自己的二儿子是在出生前5天被拉去人流的

可以想象么

对大人是多么大的风险

对孩子

那是一个活着的孩子

直接打针先杀死孩子

然后再引产……

一个大娘和我说

那个时候计生局做人流的那个池子里

有一池子娃,成熟度不一样

有的都是头发清晰的……

 

婶婶和我说起二儿子的时候

深情闪烁

强装的坦然 从嘴角还是看到了悲恸

做母亲的经历

这一刻足以串起天下妈妈的共同神经

 

再后来我听过一个江西同事给我讲的

关于“门槛女”的故事

这个故事我和Emma 分享了

 

Derek 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是被触动到了

曾庆幸自己没有生在江西

不然的话

我应该和Emma 的故事应该是雷同

唯一不同的应该就是我没被送到国外

而是下面这个门槛女的故事

就是我的故事

 

门槛是中国古代契在大门下面的一根横梁

一般这个门槛的高度是有讲究的

通常这个门槛也代表这家人的身份和地位

尤其是去北京看故宫,天坛

这个门槛就是中国文化精髓之一

 

门槛女就是被遗弃在别人家门槛上的弃婴

计划生育有一段时期在农村的政策是

一家一个男孩,

或者是老大是女孩还可以再生,

老大是男孩就不能再生

农村

终归还是会在制度外再多生

当然了会被罚款,

即使这样

每个家庭也还是努力想实现家庭最好配置

这个有点像今天的奢侈品吧我觉得

预算固定但是品类可以选择一下

今天中国家庭对孩子的态度都已经剔除了男女的偏见

开始逐步只考虑数量了

而那个时候

即使关于孩子是不光有数量更有性别的必需条件的

 

门槛女一般是家里面第二个出生的女孩子

这个时候家里面想要个男孩子

而来的是个女孩

就不得不选择送人

而 Derek 说一般女子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自然是做好了万一生女孩子的打算

因为生男孩子是不需要打算的

留着就好了

所谓“打算”就是物色好村子里那户人家符合收养女孩子的条件

比如:家里有一个男孩子或两个男孩子的家庭

已经有一个男孩子了的家庭,

不愿意冒再生还是男孩子的风险,很有机会收养女孩

而有2个男孩子的家庭,因为再生女孩的风险很高,也会有机会收养女孩

 

自己的父母是属于后一种两个儿子

 Derek 的家门上在自己记忆中来过3个“妹妹”

最后都没有收养成功

理由都是对方反悔了

时至今日自己母亲对他和弟弟不满意时还会说

要是当时养个女孩多好

 

再回到门槛女被放到门槛的那个夜晚

一般都是出生后晚上放到物色好人家的门槛外

家人(估计是父亲吧,母亲在坐月子啊)会远远的看着

直到孩子被抱进去

 

Derek说其实大家都知道

谁家的女儿长在谁家

女儿成长过程中也会得到亲身父母家庭的资助

有的甚至就是走动在两个家庭之间

也可以叫这个“双父母”孩子吧

在他们村有个尼姑庵

里面住几个尼姑

实在没人收养的孩子会被这里收养

在 Derek上学期间还有尼姑庵长大的同学们

她们穿尼姑服装上学

尼姑庵因为受到这些女孩父母家庭们的关照

香火很好

据说这些年

尼姑庵里长大的孩子们到外面读大学

毕业后又回了那个学校教书的都有

 

我一直觉得这些故事可以做一个电影

带着时代

带着制度

带着政治 文化 经济

再纵横中国南北

江西,山东 和我这个出生在内蒙边陲小镇的故事

然后再叠加上这个美国长大在加拿大工作和生活的中国人故事

应该是一个挺值得关注的事情

Emma 告诉我有一部电影就是关于这个话题的

我去看了

那个是三个被美国家庭领养的孩子 分别长在美国不同的地方

后来联系上回国去走访的故事

是富士康老板郭台铭的侄女拍的

一个故事

关于Emma 的

最后Emma 手指上硕大的砖石戒指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说你订婚了么 恭喜啊

她说不是订婚

是男朋友的一个承诺戒指

这个直接开启了她说起自己的恋爱状况

男朋友是一个菲律宾移民家庭

我说好处是

从此以后你可能不需要再想办法区别菲律宾人和中国人了

因为你的儿子或女儿就是完全的菲律宾人了

 

祝福Emma

 

计划生育三胎政策

曾让历史上一胎政策血淋淋刺伤的一代人

再度感叹

 

我母亲的家庭里

二姨一生曾育有一子

儿子38岁那年车祸去世

二姨和二姨夫相依为命度过了十几年

再后来二姨夫去世

就留下了二姨一个人

国家五保福利是给了关注

但是真是五保户了

自己才能明白 那些政府给的钱什么都不是了

五姨从山东把孤寡老人的二姨接到内蒙

担负起了二姨的养老工作

五姨家还有年迈的婆婆隔一个月过来住一个月

婆婆瘫痪

我听说过五姨婆婆和二姨“吵架”的台词

彼此都觉得对方牵连了五姨和我姨夫

听得出

她们其实是对自己给别人生活造成负担的不满

只不过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了

五姨的三个孩子不是太理解为啥母亲要返哺二姨

自然

在小家庭长大的孩子

不能理解那个穷困时期看起来缺衣少食的兄弟姐妹

确是人间最暖真情

如果不是计划生育

二姨的人生至少不会留在异国他乡

二姨一生长在烟台

曾做日本市场的手工刺绣出口生意

家财万贯过

几个月前二姨病危过一次

当时我们甚至商量过二姨身后事的安排

至于如何安葬

疫情把内蒙首府封城 无法入火葬

而土葬也无法实现内蒙和烟台的远距离操作

一家人讨论过

我因为在国外出差

时差原因 生病的状况

着实也是心力交瘁

 

而这些故事

似乎都和计划生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的父母至今领着一年不到壹仟块的双女户补贴

对父母而言这个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但是我父母和我的故事

是计划生育政策下

很普通很幸运的

 

一次旅程 结实一个新朋友

认识一段新历程 如果对方是你,会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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