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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观静坐(Vipassana)是印度最古老的禅修方法之一

(2021-07-01 18:04:28) 下一个

整整十天,全程禁语,与外界完全隔离,上交所有通讯工具,不能阅读书写听音乐,纯素食,一日两餐,过午不食,每天早上四点起床,晚上九点睡觉,每天打坐大概有十个半小时…

 

我自己也参加过一次在魁省山区的内观,都不想离开那个地方。以后还想找机会再去参加 或者做义工 再也没有机会去啦

下面是转载文章 关于 内观静坐

 

想跟朋友们分享一下我当下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打坐”。或者换一些当下更流行的词:静坐?禅修?灵修?冥想?这些都不重要,选个你喜欢的名称就好了。

一,缘起

     第一次接触到与冥想相关的词是2013年年初。12年年底,因为遥遥无期的异国以及无法解决的信仰问题,与初恋分手。分手之后,久违的抑郁倾向卷土重来。当时正逢过年,到处喜气洋洋,所有的孤独与惶恐不安,都只能在自己心中压抑着。偶然的机会,看到有人推荐《Eat, Pray, Love》这部由小说改编的电影,女主角是我很喜欢的茱莉亚·罗伯茨,于是就看了。这本传记小说的全名足以解释它的内容:Eat, Pray, Love: One Woman’s Search for Everything Across Italy, India and Indonesia.在结束婚姻,爱情失败后,女主角离开美国,首先来到意大利,在那里享受美食与生活;然后在印度冥想祈祷;最后在巴厘岛遇到爱情。这是我第一次正式接触到冥想。

初恋是个与我从精神生活到人生追求都非常契合的人,我们从相识到分开,基本都是在异国,但思念的同时还是充满了爱和乐趣。和他在一起之前,我经历过近三年的抑郁,那是一段极度自我否定并且充满无力感的时光,对外界的认知过度清醒过度消极,对自身又过度关注。他的爱以及真诚填补了我多年的焦虑、孤独与不安,让我真正快乐起来。他的离开,虽然带来很大的痛苦,但是我仍然很庆幸地看到,他带给我的力量仍然在。于是,分手后我能够积极地寻找消解痛苦的方法,并迫不及待地去尝试,去积极改变生活的短暂失衡,而非如以前一样任由自己陷在抑郁自责的泥潭中无力自拔。在Elizabeth Gilbert的这本自传中,她也提到与灵魂伴侣David分手后的体验。

    “People think a soul mate is your perfect fit, and that’s what everyone wants. But a true soul mate is a mirror, the person who shows your everything that is holding you back, the person who brings you to your own attention so you can change your life. A true soul mate is probably the most important person you’ll ever met, because they tear down your walls and smack you awake…A soul mate ’s purpose is to shake you up, tear apart your ego a little bit, show you your obstacles and addictions, break your heart open so new light can get in, make you so desperate and out of control that you have to transform your life, then introduce you to your spiritual master.”

    直到今天,我对他都充满了感激。他的出现,让我明白人可能孤单但并不注定孤独,爱可以超越地域、宗教、种族和文化。他曾经是我的驿站,迷失多年的我在此找到热水、面包、干净的床与人间烟火。在我恢复力气并且变得更有力量之后,他又让我明白,我不能懈怠,这只是暂时的休息而非归宿。我明白了爱也体验了被爱,找到了快乐,但这爱与快乐仍然是“a stoke of luck, something that will maybe descend upon you like fine weather if you are fortunate enough”,仍然可能消逝。我应该继续上路,去寻找不依赖于外界的自足,去寻找信仰,寻找爱与快乐的究竟真相。

    回到冥想。看完那部电影之后,我就开始在网上搜“静坐”、“冥想”、“打坐”。静坐是大部分宗教中都有的一种锻炼心性的方法或仪轨,各有不同,说法不一。看了很多的文章后,我选择哪个都不遵守,顺其自然。于是在一个晚上,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坐在床上,闭上双眼,放空大脑。在一开始的纷乱思绪逐渐退散之后,我体验了第一场终生难忘的静坐经历。

    我没有刻意去观想,却在一片寂静和黑暗中,逐渐“看”和“听”到世间万物。从屋子外细微的草木鸟虫的动静,到黑夜与繁星,再到宇宙中万物的心跳与呼吸,所有的有情与无情的存在。我清晰地知道这些都不是幻觉,这些只是我内心对外界的感知而已。这些是所有的人,在任何的时间地点,都可以看到可以想象到的场景,因为它就是我们立足的世界本身。但是,那却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属于这浩瀚的无限,意识到我的心跳与它的心跳一致,意识到存在于众生中的温柔而有力的无条件的大爱。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解放了,从与外界的对抗关系中解放出来,与对孤独的害怕和焦虑不安中解放出来。也是我第一次在分手后得到治愈,如我被众生爱着,我也爱着众生,而他,就在众生之中啊。我开始明白,分手之所以痛苦,不是因为他离开了我,而是因为我要停止对他的爱。但是,若这爱能褪去占有欲而汇入大爱的河流中,那又为什么要停止呢?我爱着他,如爱着蓝天白云,爱着一缕清风一阵细雨,时光变换,境遇流转,但这些爱,是永不会变,也永不会消逝的。这种体悟如一束光击中我,如深夜之人初见曙色,久囚之人乍得自由。

    之后,我开始每天静坐,一开始只能有五分钟,再后来,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然后,我发现几乎每天都能保持一个较为平静的心情和清醒的头脑,对别人也更有耐心更包容。我尝试过各种方法。从数自己的呼吸,到观想某个场景,或身体某个部分,到完全地放空,等等,但凡是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能接受的方法,我都会去尝试一下。直到几个月后,我去一个海滨城市参加工作培训。尝试第一次在室外,并且是在海边静坐。那次静坐,听着海浪和海鸥的声音,我感受到自然的庞大能量,以及身如蜉蝣的自己,发现自己的专注力特别容易被吞噬或者淹没掉。那次之后,我开始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顺其自然”了,我需要有老师和专业的指导。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神奇,如果你对一样东西有足够迫切的愿望和期待,它就会主动来到你的面前。几乎是在我产生找老师的想法的同时,与我一起参加工作培训的校友中,有一个知道了我每天都会打坐,主动跟我说,你可以去报名参加“内观”课程啊,这个是我们老师推荐过的。

    于是我百度了“中国内观“,进入网站。看了他们的课程要求。整整十天,全程禁语,与外界完全隔离,上交所有通讯工具,不能阅读书写听音乐,纯素食,一日两餐,过午不食,每天早上四点起床,晚上九点睡觉,每天打坐大概有十个半小时……读一条,我心里咯噔一下。读完长长的行为规范,我已经在内心打完一场架子鼓了。嗯,但是读完内观的介绍后,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因为他们特意强调了修习内观是无宗教内容也无宗教限制的。这一点对于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的我来说,尤为重要。

    2013年夏,我赴丹东双灵寺内观禅修中心参加了第一次十日课程。

    以下摘自”中国内观“官网。

    内观(Vipassana)是印度最古老的禅修方法之一。在长久失传之后,两千五百多年前被释迦牟尼佛重新发现。内观的意思是如实观察,也就是观察事物真正的面目:它是透过观察自身来净化身心的一个过程。开始的时候,借着观察自然的呼吸来提升专注力;等到觉知渐渐变得敏锐之后,接着就观察身和心不断在变化的特性,体验无常、苦、以及无我的普遍性实相。这种经由直接的经验去了知实相的方式,就是净化的过程。这整条(法的)道路,对于全宇宙普遍性的问题而言,正是普遍适用的治疗药方;而且不是只专属于特定的某个有组织的宗教或宗派。因此,不管什么人,在任何时间、地点都可以修习,没有任何限制;不会因为种族、背景或宗教的不同而有所冲突。每一个人都能平等无差别地获得实际的效益。

特色

是一种能将苦从根拔除的方法

是一种生活的艺术,每一个人因而能对社会有正面的贡献

是一种净化心灵的方法,使我们能以宁静、平稳的方式去面对生活上的紧张、困难和问题。

不是基于盲目信仰的一种典礼或仪式

不是一种知识上或哲学上的满足

不是对日常生活磨难的一种逃避

 二,第一次内观

    第一次参加内观,是在2013年夏天,地点:丹东双灵内观禅修中心。

    首先要解释的是,并不是在庙里,内观禅修不是宗教活动。内观中心不是在任何的寺庙里,而是一个独立运营的封闭的地方。

    那时丹东的内观中心还没扩建,住宿是四个人一间。男女隔离,与外界完全隔断。条件不差。当然,现在更好了。新建的宿舍楼是单人间,尽量将禅修过程中可能产生的外界干扰减到最小。另外,内观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是志愿服务的,他们都至少参加过一次十日内观课程。在服务期间,他们会尽最大可能为学员提供一个好的禅修环境。

    但是不得不承认,第一次参加内观绝对是对意志力的极大考验。饮食方面倒是还能接受,内观中心的素食都做得非常可口,作为纯粹的肉食动物,中心的美好素食简直是让我看到一片新大陆。因为几乎没有什么体力消耗,所以一日两餐外加晚上的水果,并不会觉得很饿,那种轻微的饥饿感反而让人变得清醒平静。

    睡眠是个问题,每天四点起床,对于平时睡到七点的我来说,至少是跨了三个时区啊。所以怎么也要倒几天时差。记得十天中的前五天,几乎每天早上起床都是一场战役。四点敲起床钟。然后一个寝室四个人翻个身,叹口气,继续默默地躺着,直到快到四点半,才匆匆爬起来去禅堂。有几次早上实在困,偷偷溜回来睡觉,被巡房的事务长给抓起来押回去。一天中每个能休息的间隙,哪怕只是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都要回来躺着。第一天是因为困,从第二天开始,就是因为困和疼了。对,第二个大问题就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每天十个小时的静坐,下了座走路都是罗圈腿,掰都掰不回去。在那个固定的打坐垫上,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点,我在前面五天五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尝试过各种打坐姿势。每次痛得抓耳挠腮的时候,看着坐在最前排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的旧生们,就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到那一天。但其实那一天来得特别快。

    每天晚上会有一个小时的开示,学员集中在禅堂听葛印卡老师的录音。很遗憾,在第一次的十天中,我几乎没有听进去多少。因为葛印卡喜欢用一些佛经小故事来阐述道理。而那时的我,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这些宗教色彩过强的说理故事实在不感冒。何况大学时上过佛教典籍的课程,对于佛经教义以及佛教哲学也知道个大概了,相比之下,葛印卡的解释并无新鲜之处。后来的几次十日课程中,随着我实修的增加,我每一次都能多听进去一点,多体悟一些。相比于开示,我觉得,正如葛印卡老师强调的那样,实修才更重要。所有的真正的体悟,都来自于亲身经验。

    第一次内观的转折点是在第六天。那天早上,我照常被事务长从床上叫起来押去禅堂。走在下楼的路上,万念俱灰。前面五天,从观息法到内观法,我努力地用功,但是总是觉得不顺利。各种前尘往事,在每个内心清净的时刻又涌出来。清理完一些,于是又有一些更陈旧的伤痛浮出表面。在助理老师询问进度的时候,我看到有些人已经很进入状态了,而我仍然不能不改变姿势地坐一个小时,仍然没有经历到某种禅悦的体验。我想到这次闭关前的种种期待,于是更觉得失望。但在那个昏沉又失落地走向禅堂的早上,我突然告诉自己,既然这样了,那就放手吧。放下所有的期待,放下所有的执念,看着自己会被它带到哪里。然后,就在那天早上的禅修中,当我放下对抗与期待之后,我第一次镇定下来,第一次在如水流来去的念生念灭中保持住一颗平等心。在葛印卡的唱诵中,我初初领悟到一点生灭本相与众生轮回之苦,以及安抚这种苦的巨大的慈悲。我于虚空中看到从出生累积而来的种种磨难、痛苦、悔恨、执念等等如尘埃般从身体上脱落。那些是沉重的负担,而我之前一直为之所苦,却又一无所知。我无法形容那天早上我的体验,或者,我不去形容更好。每次回忆,即会加深对这些体验的执着。而万事万物,本是平等,哪来的好或者坏,这些体验,与吃饭睡觉其实也并无区别啊。

    最后,是有人轻轻触碰我。我睁开眼睛,发现禅堂已经空了,我满脸都是泪水。我不知道坐了多久,不想下座,舍不得离开那个狂喜又轻松的状态。事务长跟我说了一句话,大概的意思是,即使是你体验到再好的状态,你也不能停留在这里面,该去吃早饭的时候就去吃早饭。这句话的意思,我后来慢慢咀嚼过很多次。

    读到这里,你也许会觉得,嗯,这就是个转折点,之后就渐入佳境了吧。其实不是。如果说你期待的是内观能够一次改变你的人生,对不起,它办不到。它非魔法,非邪教,非神药。它无神,无佛,无任何能够拯救你的超自然的力量。相反,它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求解脱求超越求自由的方法。你若想达到真正快乐自由的境地,你就必须直面苦,直面众生皆苦的本质,在体察“苦”的实相中锻炼自己的心性,在无常、轮回、无神无佛的真相面前放下所有的执念与虚妄,然后得到无所挂碍的真正的自由。这是我在那次课程的后来几天以及后来三年的实修中逐渐体会到的。它不能改变你的人生,不能改变你来路与去路。你仍然无法避免生老病死,仍然会遭遇怨憎会、爱别离,仍然难以戒除欲念,仍然会对顺境与逆境生出贪执与厌恶。不同的是,你不再是盲目地被这些牵着,不再因为外界的改变而陷入情绪的旋涡中。你会如观察自己身体的感受一样,觉察自己心中升起的喜与悲,会如接受打坐时自己身体感受的无常变化一样接受人生境遇的起伏变迁,接受自己的喜怒哀乐的生灭变幻。你会有更敏锐的觉知力,会更接受更能平等对待生活种种。如船行大海,当你接受了海浪的波动而不与之对抗时,你就稳如泰山了啊。而当你连“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海浪本是一体,那就彻底地居于无危无险无所牵绊的自由之地了。

    小到打坐本身,也是同样的道理。对不起,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不会在咬牙坚持了十天后就可以随时随地老僧入定(一睁眼世间已是百年),也不会就此沉迷其中,恨不得每天来个七八小时,更不会变成具有某种超能力的“大师”。你仍然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来说服自己坐到坐垫上,早上起来打坐一小时,晚上睡前打坐一小时,每年去参加至少一次十日课程。你可能会体验某种禅悦,但它不是终极,你也会反复地面对各种不舒服的感受。但你的心性,也在这些轮回与无常中,得到了一次次的锻炼。

    我第一次内观结束后的感受是:嗯,是正法,幸福得感觉要飞到天上。(内心OS:太痛苦了,姐姐再也不来了。)

    然后,一年后,我又来了。

    再后来,我每天都打坐两小时了。

    再后来,我又来了。

    再后来,我来做法工了。

    再后来,它变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再后来,我觉得我得写篇文章“忽悠”更多的人去吃一次苦了。

三,法工

    参加过至少一次十日内观禅修的人,可以申请为内观中心义务服务,做法工。目前为止,我只做过一次十日课程的法工,但是收获良多。内观中心是无盈利的公益组织,所有的内观课程都是免费的,完全依靠学员的捐赠和志愿服务来运行下去。因此,参加过内观课程的同修们,除了物质上的捐赠之外,如有时间,不妨去为内观中心做做法工。

    如果说参加内观课程是对自己的业习的一次深度清洗和对心性的锤炼的话,法工就是让你在一个较小的环境中,去实践平等心、觉知力和慈悲心。

    法工要负责课程期间内观中心的所有工作,比如打扫清洁、厨房备餐等等,会有具体分工。在禅修课程开始时,还要负责接待引导学员。我那次,主要工作是在厨房,为学员和老师准备餐食,洗盘子,打扫餐厅厨房。不用做饭,但是需要准备晚上的茶点,比如洗水果做果茶。法工除了工作之外,每天还必须参加三次的集体共修。记得那次课程,法工人数不足。我们这一组只有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师姐很善于于忙碌中找到闲暇的机会,于是真正干活的就我和另外一个师姐了。对于从小没怎么做过体力劳动的我们来说,真的挺辛苦的。来着大姨妈去冷库搬一箱一箱水果,因为一天里没有打扫三次餐厅厨房,被一个长期待在这儿的老太太告到老师那里去。一开始,各种委屈,体力透支,对那些吃喝都有人伺候,每天只要打坐的学员们羡慕得不得了。法工可以说话,于是忍不住互相抱怨,再互相提醒保持平等心。老师每天晚上,也会问问当天的法工工作,带着我们修慈悲观。后来,慢慢熟练了,心境也越来越平和。在厨房学会了包包子,观摩了男法工怎么在大锅里炒几十斤的花生,两个人用果皮做了好几大桶的酵素,洗了男众女众三四千个各色水果。开玩笑说,这几天是把前面二十多年偷懒不干的家务活都补上来了。

    我记得,在刚开始那几天,因为那个师姐太过于擅长寻找闲暇以及背后挑是非,我去和老师谈。我问老师,如果与一个人共事,他总是只想到他自己,怎么办。老师说,“你要知道,每一个人在他与别人相处时,都在努力表现最好的自己。”这句话让我豁然开朗。在法工结束后,我们照例在中心旁边等车。大家谈笑风生,那位师姐一个人背着包黯然离开。后来听说她有一点心理问题,长期在外寻道求医。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孤独的背影。在后来的工作生活中,每次遇到相似的事情,都会想起这个场景以及老师的话。每个人都努力在别人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只是他不一定能做到你的或者大部分人的“正确”,他与你此时此刻居于一地却不一定与你境遇相同。当我们在评判别人的行为时,别忘了,我们的来路不同。当我们对别人失望时,别忘了,他的目的是展现最好的自己。

    法工时,作为旁观者,见证了好多人在十天中的改变。看到太多人满身疲惫地抵达,迷茫地开始,痛苦地体验,最后带着温暖的笑容一身轻松地离开。也看到一些遗憾。记得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特别漂亮的小女孩,报到那天,穿着一身白衣,仙气十足。一看就是来自富裕的家庭,身上随便一件衣服估计就够我吃几个月的。于是忍不住看了眼她的表格,看到“酗酒抽烟”“幻听”“长期失眠”“自杀”等时,心中一咯噔。再看到“与家人关系”一栏,她填的是父母关系很差,离婚虐待之类的。当时就在心中默默祝愿她能在这十天中得到些平静。可惜的是,她没有坚持下去,几天后就申请离开了。希望她现在一切都好。还碰到过一个小姑娘,她来报到时就特别失望,问我们,不是说在庙里吗?可能在她的想象中,是每天晨钟暮鼓,坐在佛堂里听佛经。我注意到她带了特别好看的禅修服,每天都穿得很漂亮。可惜的是,她完全不愿意去打坐,于是,她几乎是睁着眼睛,坐在自己的禅修垫上,看别人打坐看了整整十天。睁着眼可比闭着眼时间过得更慢,睁着眼在一块小小的禅修垫上坐一百多个小时,不能说话不能躺下不能乱动,我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

    “打坐”,对于大部分自幼受“唯物主义”教育的国人来说,是迷信。正如佛教在许多国人眼中,是愚民的信仰而已。可是如果换一个词,“冥想”、“瑜伽”或者“灵修”,似乎就时髦或者高大上了。正如,换个宗教,基督教,就不是村夫村妇,似乎信仰个来自西方的上帝,就总归比本土的佛祖段位更高一点。很多国人,对“打坐”或者“佛教”一无所知,却怀有强烈的偏见。我不止一次被人问到,你打坐是不是要出家?你是不是斩断尘缘了?你年纪轻轻就清心寡欲是要怎样?在我有限的几次十日课程或者法工经历中,我遇到过两次相同的事件,大概就是,一对年轻情侣吵架了或分手了,于是姑娘一气之下就报名来参加十日课程,男朋友听说后慌了:我女朋友要出家了!于是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不顾工作人员阻止,硬闯进封闭的内观中心,在保持静默的女生宿舍,到处找自己的女朋友。有的闯不进来,于是研究了中心外面的地形后,找到一个偏僻角落,隔着铁丝网和里面的女朋友交流。其情其景,甚是“感人”。

    至于被人问到那些“出家了”“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之类的问题,刚开始时,我会觉得被冒犯。由于文化传统本身的世故实用、圆融老辣的特点,加上几十年的强行洗脑和反智,这个社会仍然保持着一个建立在政治性的“唯物主义”和狭隘的“科学观”上的固执僵硬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比如只能有一种正确的活法,一种正确的人生选择,一种正确的意识形态,一种正确的信仰。因此,那些举止行动稍与这种“唯一正确”不同的,都会被质问被误解甚至被边缘化。而我的“幸运”是,由于我从来没试图活在这个“唯一正确”的笼子里,因此我也习惯了处于“边缘”与“争议”中。因此,很快就不生气了。在他们对别人的质疑甚至攻击中,我看到的,反而是他们自己心中深深的自卑、无知、忧虑、恐惧与不安全感。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了。禅修会不会让你与世隔绝?会不会让你清心寡欲?会不会让你看破红尘直接出家?

    就我本人而言,不会。它没有让我与这个世界隔绝,它反而让我与它更亲近。它没有让我清心寡欲,它只是让我能不被那些无意义的欲望或诱惑所干扰,而更看到心中的所爱,更明白要以怎样的方式去充分地纯粹地生活。我也没有看破红尘,也没有皈依为佛教徒。若说改变,大概就是,以前的我总被“浮云遮眼”,反而不识真味。而今更能享受生活,享受它的高低起伏阴晴变幻。以梭罗在《瓦尔登湖》中的话,就是“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精髓,过得扎实,简单,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我曾经花很大的力气去寻找爱与自由,直到后来才发现它们都在触手可得的地方,但我却被困在自己心识的笼子里满目漆黑。佛家说,这是“无明”。

    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体验。每个人在禅修中能得到的东西是不同的,正如每个人在同一盘菜的品味也会千差万别一样。我不知道它会将你带向哪里,但我想,我们都会变得更快乐更自由。

四,欧洲内观经历

    去年,我在德国参加了一次四念住课程(Mahasatipatthana Sutta)。参加过至少三次十日课程与一次法工的学员,可以报名参加四念住课程。

    这次课程以德语和英语为主,指导老师和法工都可以顺畅地用英语交流,并无障碍。每天晚上的开示也是双语的,在两个禅堂分别举行,可以根据自己选择的语言去听。由于我更习惯汉语对佛教专有名词的翻译,因此我在去之前就写信问了中心,是否可以提供普通话的开示。很多种语言的开示,他们都有备份。课程开始后,他们每天晚上开示前会给我一个MP3,让我自己去房间听。

    饮食上,生活起居上,也并无大的障碍。与中国相比,最大的不同是其宗教色彩更淡。内观是一种来自原始佛教的禅修方法,但是并不与佛教直接挂钩。任何宗教信仰者或者无神论者,都可以参加内观课程。但是,由于佛教文化在中国社会中的渊源和地位,以及数量庞大的佛教徒,大家还是很容易就将内观与佛教联系在一起。因此,在中国的内观中心遇到的学员中,相当一部分是佛教徒,或者很快会变成佛教徒。大家的谈论内容多与佛教相关,习惯于使用佛教术语,对戒律也更看重。相比之下,欧洲的内观中心,更生活化与世俗化一些。

    由于内观传入欧美并建立中心开设课程的时间远早于中国大陆,因此会碰到一些已经有十年二十年内观经历的旧生们。禅修时,他们坐在最前面,作为只有两年多“内观龄”的“新生”,我有时会在后面打量他们。然后不得不感叹,国人的柔韧性与吃苦精神还是值得佩服的。这些十几年的西方旧生们,大部分都还要坐在高高的坐垫上,甚至是自己带着个矮木凳放在禅修垫上,能盘腿的很少,更别提双盘了。但是在国内遇到的学员们,很多在第一次禅修的后面几天,就可以整日盘腿打坐了。与他们闲聊时,提到平日的守戒(旧生被期待能在平时生活中守五戒:偷盗、妄语、杀生、烟酒等麻醉品、邪淫),好像除了偷盗和杀生,其他三戒好多人都没有遵守。这一点上也还是国人更“清心寡欲”一些啊。

    欧洲的内观中心与大陆的区别还表现在更成体系和更自由上。我在中心可以看到大量的内观相关书籍,其中包括不少给少年儿童的漫画等读物。而由于发展的时间较短,以及政治环境的限制,在大陆的内观中心可以看到的书籍影像资料都要少一些。

    总的来说,这次课程给我的启发是,可以以更轻松更随和的方式去对待禅修。我不愿意以“禅修者”或者其他的标签来界定自己。但凡被下了定义,就被围上了藩篱。每一个标签,都将人与事分为标签内与标签外。如宗教。我不否认宗教的最高本质是追求真善美、大爱以及对尘世的超越。但是一旦宗教成了“教派”,这个词就将人分为信教者与不信教者。因此,对抗与排斥就难以避免。因为这个藩篱而流过的血,从历史到当今,不可胜数。在我个人的有限的经历中,就遇见过因为宗教信仰,而将自己限制在某些仪轨与清规戒律中,而又对不遵守者或者教外之众心怀排斥的人们。这岂不是为了出笼子而又进了另一个笼子吗?

    当然,我遇到更多的,是虔诚的有智慧的佛教徒与基督徒。曾经碰到过一个出家法师,我没有和她交谈,但只是看她行路时自在的身形,就能对佛法有所体悟:这条道路是自由自在的,而非处处受限,甚至筑起高墙以图清净的。对于拥有智慧的人,世上本不存在藩篱吧。

    现在,对待禅修的态度,我将它放到了与饮食起居相同的位置。它不需要焚香礼佛,不在神坛之上,不需要顶礼膜拜,也不一定必须精进持戒。它只是普通生活中的普通一事,与吃饭穿衣并无区别。不是非要穿上禅修服,坐在清净的房间与打坐垫上,才是修行。行住坐卧,禅无处不在。禅修不只是坐禅。打坐垫只是起点,而非全部。这块方寸之地,不是为了困住你,让你从现实生活的井中再跳入禅修的井中。古人说,小隐于山林,大隐于市朝。于禅修而言,或者可以说,小修于禅垫,大修于世间。怀着禅修给你的觉知力与悲悯心,去过最普通最踏实的平凡生活与人间烟火。

    嗯,是的,我推荐你们由世间去坐禅。然后,再从禅坐回到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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