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正文

《死劫》第二章行动 29暗室

(2017-05-28 05:53:23) 下一个

29暗 室

“好吧,我说。”我知道你这次出来采访,一点事揣着想干出一番出人意料的事的目的的,否则,像你这样的大记者,何必下来蹭这趟浑水?因此我选择与你合作,是个理智的投资。另外,你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省委第一副书记兼省长李不凡,这也是吸引我的地方。”我笑着说。

“原来你也知道我父亲是谁了,田心真是多嘴。”杨石皱了下眉头,哼了一声,“不过我跟他的关系并不密切,我从来没有依靠他做过什么事,也就是说没有享受过他的特权。可以说,他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因此我尽量地在隐瞒着我跟他的关系。”

“为什么?据我所知,你是老李的独生女,在你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已经开始了。你母亲又早逝了,你们关系应该很亲密才对。”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它是我的隐私。”杨石看着酒杯说,“我不喜欢谈论不愉快的话题。而人的欲念却是个很有趣的话题,我希望你也这么认为……”

“不知怎么回事,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对你有了好感。——这可不是甜言蜜语。”我沉默了一下,坦白地说。

“这我看得出来。”杨石的眼神倏忽一亮,“敏感的女人都有第三只眼睛。你喜欢我什么?我的思想,气质,还是肉身?”

“是你的那种不易被人察觉的玩世不恭的、豁达中又带着某种忧郁的气质,它深深打动了我。因为平时在我身边,很难见到这种对生活有着独特眼光和自信的女性。”

“你的粉丝词语很能打动人,如果你这是在拍我马屁,我也乐意听。”杨石笑着说,“你说中了我的内心世界的一半,看来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本来我是想打你的主意的,——我想冒个险,那是在跟你一起去储蓄所察看现场的时候。不过现在我没有这种想法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父亲是谁了,我可不想将来生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下,就像谢意名一样,那样即便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获得了成功,最后别人家也只会以为那是你父亲的庇荫。我不想让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对我的人格产生误解。”

“麻子,我很欣赏你的这种固执和清高,可我还是想知道你的欲念是什么?”

“你知道,一个终日心神不定的男人,是不会有什么真实的欲念的,他心志浮躁,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因此充其量不过是个屌丝。即便有什么欲念,也只能深藏或者被自我扼杀在在内心深处。我就是这种人。”

“看起来你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如果是你,我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了。”杨石笑了笑,“我活到现在,就是千方百计地将种种欲念尽可能地变成现实。说白了,人活着,其实就是个将欲念变成实际的过程,不然的话,你大可以去做哲学家,社会学家,人文学家,或者去写小说,编剧本。可是……”

“我本来是想借报道这个案件,在我们台里扬名立万的,不过到了这里后,看到大家都在忙着案件本身,却忽略了去关心死去的人,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变糟了。我出发时的想法,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成了泡沫,蒸发了。在我看来,人的死去应该是比金钱的失去更有尊严的,可是事实却与此相反。我这人做事,很容易被激情所左右的……”我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用Zippo打火机点着了,“今天傍晚后发生的事情,让我得冷静地用另一种眼光和思路来看问题了。”

“唔,你说的很好,生命的确要比金钱尊贵的多,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设。”杨石凝目看着我。

“你想想看,罪犯居然连一个现任的、前程远大的县级市的市长都敢杀害,那么他的欲念该是多么的可怕?!我觉得,欲念首先必须保证生命的质量,尊重生命,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在这之前,我只是天真地将一桩人命关天的大案件,当作一个可以推广人们尊重生命的报道,结果我却发现,所有的人差不多都被储蓄所里储存的金钱吸引住了,尽管大家都没明言。”

“是这样的,大家对郑小寒他们的死,仅仅只是出于表面上的怜悯,其实死者的生命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借以渲染血腥罢了。还有,他们对谢意名的死讯为什么要加以封锁?他们就是害怕他的死将可能对目前一些隐性的问题产生冲击。”

“所以我认为,这两起案件的幕后,并不像我假想的那么简单。”

“这么说,你是不是已经认定谢意名的死,果真就跟储蓄所的凶杀案有关了?”杨石看上去神情专注,可能刚才我的一番话打动她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两者之间或许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我想了一下,答不上来。

的确,一个市长的死如果跟一起储蓄所的抢劫案有关,那么其中的因果关系又会是什么呢?说不定它们本来就是两桩孤立的事件,却偶然发生在了比较接近的时间段了。

“所以,我们如果从欲念的角度来思考,隐藏在谋杀郑小寒跟谢意名两者背后的欲念,应该是不同的。你想,两种欲念不同的人,怎么会串在一起去铤而走险呢?如果说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就是同时笼罩在两个案件之上的某种阴谋了!”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我的情绪很快就上来了,我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

“我们假想一下,储蓄所的抢劫案跟谢意名之死如果有什么环扣的话,它会是什么呢?”杨石给我添了些酒,“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谢意名除了对自己的仕途怀有野心之外,他还像那些贪官一样,对金钱、女人感兴趣。不过,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人本质上还是清高的,某些方面跟你一样。他至少表面上对钱不感兴趣。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对官场的投资!”

我想了想,不觉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谢意名可能是被他的政敌干掉的?要是这样,那他的对手胆子也太大了。在当今官场中,没有相当牢固的、一手遮天的实力,谁敢这么冒险?!”我一边沉思着说。

“其实,对于这次储蓄所凶杀案和杀害谢意名的凶手,我已经猜出几分了。这些人杀人的欲念,无非只是为了权利的争夺,或者使用暴力来获取财富等。”

“你说到的权力的争夺,对我来说是个意外……”

“我也是刚才在你告诉我他的死讯后,才开始推断这起案件的可能的内幕的。我想,谢意名的案情,比你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杨石说,“说不定他只不过是一个重大的黑幕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看来,这次我们是摸到雷区来了,我还真得小心了。凶手连市长都敢杀,何况我一个小记者?!”我猛地吸了一口烟。

杨石从几案上的一盒精装的“红塔山”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我拿起Zippo,顺手替她点着了。她美美地吐了个烟圈。

“麻子,希望你听了我的分析后,不要紧张,因为接下来我们还有要事要做。在谢意名案件中,我肯定不是凶手。”

“看得出来,你在处理这些棘手事情的时候,比我要神定气闲得多了。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至少还没人敢动我的。”我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

“是的,这就是权力的好处。”杨石淡淡地说,我知道她指的是她的父亲,“你难道没看出来,傍晚时我在储蓄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有点夸张的胆怯,其实只是装出来的?”

“我看出来了。不过当时我以为你是做作,很多女的都喜欢做作,矫情,以此激起男性们天生的怜香惜玉的热情。”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事你是第一个知情的人,就算是我请你到这里来的投名状吧。没人能想象得到,我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把我的后娘给杀了!”杨石平静地说。

“你……杀过人?!”我正想喝口酒,听了她的话,立马就放下了酒杯。

“麻子,你不要情绪化。你刚才提到过尊重生命的话,我深表赞同,而我杀人恰恰就是为了维护生命的尊严,我的后娘就是个该死的女人!”

我惊诧地看着她的眼睛,难以抑制住心里的不安。

“当时,我只不过用了一点小小的技巧,就让那个让我厌恶的女人从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她是我杀的,连我父亲也被我骗过去了。”

杨石平静地说着,食指轻轻地弹了一下烟灰,那样子看上去酷得就像是个老练的女特工似的,特别带劲。我梦想中的女人,曾经就是这种样子的,可是……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虽然有些吃惊,但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看得出来,你是个爱憎分明的女人!换了我,绝对没有这份胆的。”

杨石交换了一下双腿的姿势,紧紧的牛仔裤展露出了她丰满的臀部和柔和的大腿的线条。她在提到她杀了她后娘时,表情中看不到有任何的歉意。

“我当初杀死我的后娘,纯粹是出于一种天生纯真的、亢奋的报复动机。在我母亲去世后,我的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有另外一个女人跟我一起分享他的爱,尤其是这个女人并不纯净……,她生活作风糜烂,对我又十分尖刻,没有人情味,甚至还对我施行家暴……所以我就把她杀了。”

“那么,公安部门没找到你杀人的疑点和证据吗?”我看着杨石轻轻抖动的小腿,觉得她现在的姿势特别性感。

“我要杀起人来,当然要做的天衣无缝了。”杨石笑着说,“麻子,你不了解女人的。有的女人在潜意识里似乎都希望遭受暴虐的,所以在现实生活中,她们才会更懂的如何方方面面地去保护自己,最大可能地利用自己的天生丽质去体现生存价值。而我的后妈却是个极其虚伪的女人,在我父亲面前,她一直维持着一副淑女的形象,背地里却跟情夫欲死欲活地勾搭着,就像那些来到这里的正儿八经的女人一样,我还意外地见过她玩SM呢。因此她是死有余辜的!”

“不过,她的事是属于道德问题,而你的报复,却是属于法律范畴,因此严格地说,你不能逃过法律的惩罚,不管你有多么充分的理由。”我说。

“我说过,我所做的事是天衣无缝的,因此从法律角度来说,我也不算犯罪。好了,我们现在谈的是欲念,而不是道德和法律,那是伪君子们的事。麻子,我的这些话在你听起来,是不是觉得有点刺激?就像你们男人,天生的就有着一股强烈的暴力欲念。像强盗,野蛮的军人,造反派,黑社会,甚至警察等。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不失时机地展露出自己的兽性的。”杨石冷笑了一下,“当然,也有些人想要将暴力掩饰得体面些,他们将欲念转化成了权力,金钱,然后通过这些身外之物,再去强奸、虐待别人的意志,奴役别人。对于这类男人来说,权,利,性是三位一体的。”

“唔……你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哲理说教,不过貌似也有些道理。”我抽着烟,表面上装作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的内心被她的话强烈地震撼了!我没想到,在杨石的一付斯文温雅的表象后面,却隐藏着如此冷漠、深邃的心理!她对这个社会的内在结构的洞察力,显然要远远高过了我。

我忽然间想到,在这两起耸人听闻的连环凶杀案中,杨石会不会是它们的幕后策划人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凭着杨石个人在沙溪镇的背景,还有她父亲的影响力,以及她的智商和情商,她是完全有可能策划一段惊心动魄的刑事的。只是,她的“欲念”何在?

这也可能是她找我到这里来谈话的真实目的!如果我的假设成立,那么我们的幽会很可能就直接关系到我的生存问题,以及我的蹇舛的前途了。因为杨石已经将话说的非常白了,包括她杀死了她的后妈这样的隐秘。我如果不顺从她,她能轻易放过我吗?

当然,我情愿相信她不是这种人。至少她没有杀人作案的显明动机。

“看来,你说的欲念是相当庸俗化,世俗化的。难道在你眼里,就没有什么高尚的欲念了吗?”我端起酒杯,盯着杨石的眼睛。

“欲念跟高尚本来就是两码事的,麻子,它们的区别就像酒精跟美酒一样。过不了一会,你就会发现姐现在跟说的这些话,将会让你事半功倍,你听了不会后悔的。我现在最不感兴趣的,就是谈论抽象的生存哲学问题。”杨石也拿起酒杯,示意我跟她碰一下,“其实,一个人想要堕落的话,可以不需要理由,但是却需要温床的。而这个繁华的沙溪镇纸醉金迷的环境,就是最好的温床,它有着你还没有接触到的巨大的诱惑力,是个能让你实现原始的欲念的、充满离奇魅力的生活舞台!你有没有发现,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沙溪镇都是现在我们整个国家的缩影!——你明白我的话的意思了吗?”

“我在听。”我引用了一句古龙武侠小说中的经典对话格式,笑着说,“姐,我只要认定了你,就会相信你。因为我是唯心主义者。”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麻子。好了,我们该谈正题了。”杨石从眼镜后面射出两道光芒,“你从储蓄所和谢意名的凶杀案中,你察觉到了什么?你随便说,就凭你的直觉。”

“唔……你的意思是说,这两起案件背后的黑幕?”

“是的,那些黑幕的操纵者想得到什么?”杨石认真地问道。

“最直接的理由,当然是得到金钱了。而且,谢意名如果跟抢劫案有关,那也是因为金钱的缘故。”

“既然两者都跟钱有关,那么这些钱如果落入了抢劫者手里,算不算黑钱?”杨石继续问说。

“当然是黑钱了。”我毫不犹豫地说,忽然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头。

“现在我问你,你想让这笔黑钱落入抢劫者手中吗?”杨石盯着我说。

“理论上我当然不希望抢劫者抢到钱的。”我说。“但是,这事并不能按照我的愿望来运作的。你的意思是……”

“麻子,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杨石笑着说。

“你想阻扰抢劫者抢到钱?”我笑着问道。

“不是,我是想得到这些黑钱!”杨石正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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