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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2024-02-19 06:06:19) 下一个

回家过年

 

童年时期,因为父亲在供销社上班,经常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母亲一人带着我和弟弟两个男孩,难免时有力不从心之感,于是经常得空就把我送到外公外婆那边。说也奇怪,我生来喜欢往大运河西岸的外公外婆那边去,而弟弟却从来不喜欢在生人家住宿。

我喜欢外婆家到什么程度呢?我喜欢到想在外婆家过年,但这个是万万不可的。于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实在不能拖的时候,大舅会骑车送我回家过年。回家的路上,我就和大舅讲情,商量什么时候再回外婆家。我们老家的习俗是出嫁的女儿初二那天要回家拜年,可是我等不及两天之后,跟大舅说:“我大年初一下午就回来,好不好?”大舅只好尴尬地笑笑,说:“你回去问你爸妈吧。”

后来离家上学,慢慢懂得爸妈在家等着自己和弟弟回家过年的意义和心情。每一年的寒假,也总比暑假更让人激动和期待,因为那是回家过年的日子。

记得大学时放寒假,总会赶上中国特色的春运,这回家过年的旅途,因为这大规模的人流迁徙,就变得更加意味深长。那时也渐渐意识到大学毕业以后就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假期,于是回家过年的心情更多了点成年人才懂的迫切和珍惜。

那些年回家过年的旅程,常常是先坐七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再转公交车,搭一程乡村公路上的三轮卡,然后还要在乡村土路上走上一两里地,路过村里一户户邻居的门前,和长辈打了招呼,递了香烟,最后才能背着简单的行囊,回到位于村子最东头的、自己的家。

因为电话还没普及,写信也不一定那么勤勉准确,何时到家,对父母来说,是不可预知的事件。等到再次踏进家门,再见半年未见的父母,再启半年未用的乡音唤爹喊娘,那一刻,惊喜和心酸同时涌起来,眼中竟常常有热泪渗出来。

记得有一年安徽江苏一带普降大雪,我们原定的从合肥直接回淮安的汽车路线终止运营,几个小老乡只好临时改道去更近的南京。到了南京,也买不到当天回淮安的票,几经周折,几个穷学生倾囊所有,才买到第二天中午增开车次的黄牛票。这期间闹了许多笑话,真可谓风雪囧途。

等到了父亲上班的镇上小旅社,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吃了一碗父亲端来的热面条,讲了一路际遇,自己还笑着,母亲就心疼得落泪,“这哪里是去上大学!这是去受罪呢!”总觉得母亲的话夸张,可又总觉得那一路风雪兼程,因为母亲的一句感叹而更有价值。

后来出了国,美国不放中国新年的假,回家过年就渐渐成了奢望。却也有一年,我安排好了假期,在春节前飞到北京,又让父母从老家来京相聚。我带着他们在北京转了几天,逛故宫,览长城,略尽孝道。我问他们习不习惯在外地的吃住出行,母亲就道:“跟着老公和儿子逛北京,不吃不喝也开心。”

渐渐,故乡成了不容易回去的地方,而曾经的村落和家,也因为父亲去世、母亲随着弟弟移居南京、还有政府拆迁而成了不可重温的旧梦。结婚后,我和妻子每到农历新年那一天,都会请一天假,在家过年。儿子们就读的小学并不放假,可是我们在家等着,等他们放了学,等他们回家过年。

(原载于《世界日报》“上下古今”版面2024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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