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聊斋 | 万圣节

万圣节，实万鬼节也。家家于户外置南瓜灯，并饰以鬼、怪、残肢、血肉、坟冢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夜间望之，俨然地狱。入夜，小童亦做种种鬼怪打扮，提灯挨户乞糖，见鬼怪装饰者，不以为怖，反以为乐。亦有好事之成人，效小童状，乐此不疲。

乌有村仉生，尝与友人沿街嬉戏乞糖甚乐。忽以手指前方，做大恐怖状，而口不能言。众人视前方，并无异状也，回视仉生，则跌仆于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众人急送仉生就医，半日方醒。自曰，见一夜叉，身高三丈，巨眼如灯，巨齿如锯，巨舌如箕，巨手如耙，作势而欲噬己也。

众人心下暗惊，以当夜前方仅柳生一人也。柳生，仉生宿仇也，容貌平常，是夜并无妆扮。

众人不解，问于朱神仙。朱神仙，异人也，通天地鬼神之事。众人问曰：“世上果有鬼神乎？”

答曰：“世上有鬼神。然鬼神非天生之者也，生之者，人心也。”

问：“仉生所见者，果鬼也？”

答曰：“鬼也。是鬼者，柳生之心魔也，柳生见仉生，心中怨恨之意集结而为鬼，此仉生之所见也。”

问：“然则何故我等不见此鬼也？”

答曰：“鬼神之示形，赖有因缘也，汝等与柳生，素无怨仇，此所以不见其鬼也。”

问：“今日知怨恨之生鬼矣。然世间亦有他鬼乎？”

答曰：“然。夫如嫉妒，恐怖，哀凄，忿怒，等等，聚而久之则生鬼；而夫如欢喜，爱慕，怜悯，慈悲，等等，聚而久之则生神。此世间之所以有众鬼神也。”

众人曰：“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