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窗口
边走边看，边看边思，边思边写……
在我的感觉中，ＣＣ已经成为一位能够听懂中国话（中国普通话与广东潮汕话、有时加上外公外婆说的江西家乡话），但是喜欢用英语回答表达自己意愿的小小女孩。只是，她所说的，是一嘴别人听不太明白的英语。所谓的别人，当然主要是我们这两位所谓的外公与外婆。时间长了，我们明白了，她所说的英语，并不是英语书本上的标准英语，而是托儿园里老师与幼儿之间交流所用的生活语言，一种大大简化的英语。哈哈，相信不相信？民间是语言体系中最活跃的因素：英语也不例外，也有简化语哟。
比如，她最喜欢说的话就是ＮＯ。好一个ＮＯ，稍不如意，就是ＮＯ。白天黑夜里，只要她醒着的时候，说ＮＯ的次数比ＹＥＳ多得多！这个ＮＯ，我们都能明白。反正，当她父亲在场的时候，其他人，包括什么外公啊，什么外婆啊，给她吃什么东西，都是ＮＯ，帮她做什么，也是ＮＯ。在很长的一个时间里，ＣＣ只要她的“爸爸”一个人：吃饭、换衣服、穿鞋子、个人清洁，出门抱，下车，系安全带，解安全带，喝水，给零星食物……反正生活中所有一切，都是指定“爸爸”。其余人帮忙，就是ＮＯ！后来，我们都知趣了，只要她的父亲在场，下车时我们各下各的，谁也不用管她，没事！她不会叫闹着下车，她会静心静意地看着等着她的父亲来帮她来抱她下车。她已经习惯了的父爱，她暂时还不能接受所谓的来自远方的中国外公中国外婆的爱。
然而，ＣＣ最喜欢模仿并参与外公外婆的所有劳动活动。比如，我们晒衣服，她有份；我们收拾衣服时，她就站在旁边，一件一件地清楚说准哪件衣服是谁的衣服。说来也好笑，多少回，我是经常搞不清楚那件衣服是谁的，特别是属于女性的内衣。只有一回，当一件大家感觉都很陌生的女性内衣的衣服出现在眼前时，ＣＣ脱口而出了唯一的一回：“ＮＯ！”
其次，有一个用得特别多的话儿，“ＭＯＭＯ”。它也是属于幼儿们的英语，表达的是“还要”的意思。碗里的汤喝光了，ＭＯＭＯ，伸着碗叫；煮熟的玉米吃完了，指着你的碗里的玉米，ＭＯＭＯ，中文“还要”，终于让我们也明白了，也学会了，ＭＯＭＯ？我的宝贝外孙女。回到大陆中国，与我的一位曾经教授大学英语的妹夫交流此事。他说，是有这样一个英语单词的。他所说的英语单词我已经记不得了。反正，前而有一个ＭＯ的声，后面还有一个ＭＯ的声结束的长长的单词。天老爷，看看人家澳洲的幼儿老师，还不是同样发明英语简化字！反正只要老师明白、幼儿明白，就是实用的，就是正确的。时间一长，我们两个中国大人，也明白了，ＭＯＭＯ就是“还要、增加”的意思，多么方便实用。
再有一个词，finish，我的宝贝外孙说得又好听又有味：中间那个ni音高且调长。在英语中，它表示‘结束”的意思。她一个人在洗手间大解方便结束了，就听见她叫这个调儿。可能，澳洲的托儿园老师都是这样教育儿童的吧。开始我们根本不明白她在叫什么。后来明白了，跑去帮忙。当然，只有当她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叫“公公”帮忙。时间长了，我们都清楚了，她的身躯内部叫人帮忙类的大脑内存里，已经形成一个固定的程序，首先是叫“爸爸”帮忙，其次便是叫“公公”帮忙，其三、其四、其五才是轮到别人。好玩吧，两岁半的小女孩，名堂多多的。
那天，可能在托儿园老师教会了一句话，Ｉ Ｍ ＳＹＤＮＥＹ！回到家，嘴儿不停地说着这句话。女儿问她，ＣＣ的家在哪啊？话声刚落，我的宝贝外孙女接着回答，Ｉ Ｍ ＳＹＤＮＥＹ！我已经回到中国，电话中，外孙女争要话筒，女儿在旁边说，外公家在哪儿啊？她还是那句话，Ｉ Ｍ ＳＹＥＮＥＹ！ 实在太有趣了。她学会一句话，时时刻刻就说那一句话，什么场合只要感觉差不多，就用这一句话来回答。
那天，女儿生下外孙后，我第一次送外孙女去托儿园。金发碧眼的澳洲女孩，托儿园老师面对着我，焦急地做着女人大肚子的手势，说着“ＢＯＹ？”与“ＧＩＲＬ？”两个英语单词。我首先看明白了她的手势，然后感觉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大声地用英语回答，ＢＯＹ！男孩！。我的宝贝外孙女ＣＣ也大声地回答ＹＥＳ！澳洲女孩高兴极了，ＶＥＲＹ ＧＯＯＤ！事后，我才相信，这是我长大成人以来，面对一位地道的外国人用她们的语言所作的第一次语言交流：尽管我只能回答说一个英文单词，男孩ＢＯＹ！人类之间能够相互用语言交流，已经足够了，大家分享着高兴，就是幸福。
来到女儿家，第一回晚饭时，我的宝贝外孙女ＣＣ坐在长方形桌子的右端，她的右手边，依次坐着外公、外婆。她的左手边，依次坐着我的女婿、女儿。她的对面，是我的三妹正在悉尼读研究生的女儿。只是，从此之后，想不到的是，竟然让ＣＣ小小管家一样，成为每天每餐饭，大家座位时的规则：谁也不能违反。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如果有谁坐了与昨天不同的座位，我的宝贝外孙女ＣＣ手指着，ＮＯ！然后指着昨天你所坐的座位，示意着你的座位在那里。你不改变的话，她就不参加吃饭了！如果有谁一不小心图方便坐着她的父亲的座位的时候，她一边大叫ＮＯ，一边大哭。我们终于明白了，托儿园的老师们肯定就是这样培养教育她们的：所有的孩子都只能坐自己的座位。行，听你的！说来不知看官相信不相信，我在女儿家两个月中，我们没有一个人再坐“错”过座位哟，每餐饭都有一个小小的人儿管着，谁能错啊。
晚上睡觉，只能由ＣＣ的父亲陪着，看看书，一会儿就能自己睡觉了。半夜醒来，发现，房屋空无他人，ＣＣ开始哭泣。我从隔壁房屋过去，只见她，站在睡袋里，大哭，伸出双手，喊“爸爸”，根本不让我走近。我说，爸爸正在带弟弟，弟弟在哭。她听见是带弟弟，就不哭了。还是不让我抱她。我说我要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吧。她马上让我抱她了。抱着，要我带着她去看弟弟的房间门。我说，不要吵了弟弟。她还想哭，还想要“爸爸”。我说，再哭，外公就不管你了。你一个人了在房间里吧。终于，她在我的怀抱中重新睡着了。把她放回床上，听见她开始平稳的呼吸声，我悄悄地开门离去。这时，正好是半夜两点多钟。
从那天之后，外公开始享受了有时可以陪她看书、睡觉的权利：一个前提，我的宝贝外孙女感觉到“爸爸”上班去了，不在家哟。
早晨，听见我的宝贝外孙女的声音。打开她的房间门。天啊，ＣＣ竟然自己解开了睡袋的拉链，穿好了裤子与袜子，已经下床站在房间中间了。我的宝贝，你的裤子穿反了哟。ＹＥＳ！好样的，我的宝贝外孙女已经知道自己起床穿衣服了。外婆多多地大声表扬。从此之后，我们的ＣＣ基本上就是自己起床穿衣了，一醒就哭的状态，慢慢地减少许多了。小小的人儿正在长大的过程中。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外公外婆，有时会用热水泡泡脚。ＣＣ眼珠儿转转，突然走到我的身边，看样子是帮助，其实是想把我的脚整个按到热水中去。因为，她看见了我们的脚在热水桶边等待的模样。实在不行，她就把整个身子压在我的脚上，反正一定要把我的双脚全压到热水里才罢休。此时此刻就最好玩了，我们只要做出害怕的样子，她就越有劲。——儿童的幸福就是游戏。几个回合之后，她也搬来椅子，脱去鞋袜，也来泡脚了。这下，我可不客气了，一双大脚夹着她的小脚，大家一齐到热水里，看她小脚挣扎，看她红光满面，看她小脚儿红红的——那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了。
曾经，门前的鞋子柜前，乱七八糟地摆满了鞋子。大家出门的时候，ＣＣ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从乱七八糟的鞋子中准确地找出每一个人的鞋子，放到你的跟前，“快快穿鞋子出门去！”。只是那鞋柜里外啊，当初实在是太乱了。外婆从中国寄来的许多给ＣＣ的小鞋子，拥挤在鞋子柜的里面与外边。外婆在鞋子柜前，叫着ＣＣ，爸爸的鞋子摆这里，妈妈的鞋子摆这里，ＣＣ的鞋子摆这里，ＣＣ的袜子摆这里，婆婆的鞋子摆这里，公公的鞋子摆这里……哇，看ＣＣ把鞋子摆得多整齐！
那天晚上，我们正在客厅里看电视。ＣＣ从客厅门走进，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脸带微笑，一言不发地从我们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那时啊，她那走路的样子，前脚掌着地，伸嗲着，尽情地前伸着前进，整个后脚掌都不粘地地走着芭蕾舞步。我的女儿说，爸爸快看，ＣＣ肯定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我不相信，她刚才在客厅外面一个人做过了什么？外婆抱着外孙，走到外面看个明白：快来看啊，ＣＣ把鞋子摆得多整齐啊！——从此之后，我的女儿家客厅前的走道上，再也没有出现大人小孩鞋子乱七八糟的状态了。
看外婆手机信息说，我离开澳洲十多天之后，ＣＣ突然开始用成句成句的音节，表达自己的意愿了：许多句子，一教就会说。一个中国小女孩，生长在多种语系的环境中，形成自己的母语的过程自然比别的单有语系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困难得多。祝贺你——外孙女，你正在艰难而胜利地跨过人生成长过程中最关键一步：长大以后，你可是外公外婆的最佳翻译哟。
快快长大，宝贝。外公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