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霭晓雯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 ...
九月十三日，对于我来说，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如果说“特殊”，仅仅在于它沾着个“十三”。入乡随俗，心里多多少少也觉得它沉闷和不吉利。更加之“9.13”又紧接着“9.11”，使得这个日子距离不吉利，晃晃悠悠又近了那么几分。
清晨起来，拉开酒店普通客房这厚重陈旧的窗帘，目光所及，似只有遍地弥漫的阴霭和满天密布的乌云。一下子，心情被染得更暗了一成。
这是一个星期四，是我在奥斯汀出公差的最后一天。过去这几日里，早出晚归，每天工作十到十四个小时，忙得个天昏昏地暗暗。工作的压力和心理的负重，与此时此刻窗外的情景，倒真是“相得益彰”。幸亏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于是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快快回家，快快回家”。可能是想快快卸掉身上的重担子，也可能是想早早逃离这里的坏天气。
驾车一路东驰，路上虽小有堵车，总体还顺利。将车开进奥斯汀国际机场中“出租车归还处（Rental Car Return）”，在关火之前，无意中扫了一眼车上的时间表盘：09:13。呵呵，“九月十三日”相遇“九点十三分”？！
“不早不晚，怎么就这么‘寸’？”我小声嘟噜了一句。
步入候机大厅，比预计来得早。漫不经心地从自助登机卡机上取出登机卡，一看：“十三号登机口”。呵呵、呵呵，瞧我今天这运气：“在九月十三日这一天”，“于九点十三分抵达飞机场”，“从十三号登机口上飞机”！难不成这倒霉的“十三”与我结了缘，如影随形，要一路作伴啦！转念一想，便自慰道：虱子多了不咬，“十三”多了不愁。我一边估摸着今天的运气到底能坏到什么程度，一边向十三号登机口懒洋洋慢腾腾地踱去，嘴角不觉挂起了几许自嘲和无可奈何的苦笑。
站在十三号登机口处，透过候机厅的大窗向外眺望，看到的是一片阴沉沉灰蒙蒙，天地一色，愁云惨雾，没有丝毫转晴的意思。…
当飞机发动机开始轰鸣之时，我已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这是有晕飞机毛病的我，在多年多次出差经历中积累的一种有效方法。一上飞机，正襟危坐之后系好安全带，然后就进入如下三部曲：闭上双眼；均匀深呼吸；保持头脑空白。这种近似“和尚打坐入定”的状态，对于避免晕飞机，尤其是减轻在起飞和降落时的不适，大有成效，我是百用不爽。
到达高处之后，飞机飞行逐渐平稳。迷迷糊糊之间，我偶尔睁了一下双眼，瞟了瞟靠在身边的机窗外景，蓦然映入眼帘的，是窗外一道七色缤纷的彩虹！我差一点失声叫出来，精神也为之一振。乘坐飞机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在飞机上看到彩虹！回顾四下，其他乘客或旁若无人地酣睡、或聚精会神地阅读、或兴高采烈地聊天，居然没人注意机窗外如此美丽并难得一见的彩虹。暗笑自己少见多怪，暗叫一声“可惜可惜”，便急忙忙转回身去，生怕窗外的彩虹在转头之间已经消失。
还好，刚刚看到的那道彩虹，依然挂在窗外，随着托起它的两团绒绒白云，悠悠然在飞机下漫步。不期间，上空漫出一大团灰云，向下边的乌云汇合而去，试图要吞没彩虹。而这道彩虹轻轻盈盈地跨过云帘，袅袅婷婷地走出雾幔，不弃不离地跟了上来。
从陆地看彩虹，彩虹通常是高高在上，你需要仰视。而从飞机上看彩虹，彩虹就围绕身边，你只需平视或俯视。这样的彩虹似乎更是柔和、更显亲切、更添魅力。
目送着这道美丽彩虹在飞机后面慢慢消失，正百般不舍地打算将目光移回，又一道彩虹从蓝粼粼的天幕中间透了出来。
它的一端架在一朵雪白的云头，另一端飘逸地向寥廓苍穹中挥展而去，活泼而俏皮。看着它，我脸上不由得泛起笑漪，心情也随之轻松开朗起来。
稍一转眼，不远处又出现了一道小小的柔柔的淡淡的彩虹。它被镶嵌于一团乌云中，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更显娇媚无限。它仿佛欲上来和人们打个招呼，却又羞羞答答；也仿佛是在与人们玩着捉迷藏。环绕在它旁边那团乌云的笨拙丑陋，更显现出这道小彩虹的可爱、灵巧、秀美。
飞机在行进，在云层上在彩虹间行进。我趴在机窗前，鼻子几乎贴在了玻璃上，尽情地观赏窗外一道接一道的彩虹。有时，两道或多道彩虹同时出现在视野中，前前后后，交相辉映，把我面前这小小的舷窗，挤得满满当当，令我目不暇接。
从奥斯汀飞抵达拉斯，满打满算也不足一个小时，其中在云上飞行的时间，也就十几分钟。这期间，飞机舷窗外的天空中，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彩虹不停地出现。它们有的浓妆艳抹，有的素淡清丽；有的潇洒活泼，有的娴静文雅；有的火辣妩媚，有的温润柔和。在我眼前这一方小小的舷窗前，它们姗姗而来，又悄悄而去。衬着浩瀚的蓝天，伴着缥缈的云雾，送出来千娇百媚、千姿百态，带给我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空中的彩虹，绕在飞机左右，呈现着美丽、惊艳、吉祥、欣喜。彩虹的出现及其带来的洋洋喜气，在不知不觉间将我心中此前那些由一连串“十三”而引发的、挥之不去的郁闷，统统荡涤殆尽。
往更高处看去：天空湛蓝湛蓝，蓝得晶莹剔透；云朵雪白雪白，白得洁净无暇。就与 梦里的天堂一般，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 …真愿让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不久，感觉到飞机已经开始缓缓下行，蓝蓝的天幕再次慢慢地被越来越重的云团遮住，彩虹也越来越少，终于，不见了… …。
突然，一缕黑黑的厚厚的浮云横空切入，来到窗前。那是一条深灰色的乌云链带，贴在机窗旁，翻滚着、扭曲着、撕扯着、纠结着、磕绊着 … ，持续了20多秒，最终从窗外在眼前飞掠而过、完全消失。
舷窗外，天色越来越灰暗，云雾越来越沉重。突然，一大团乌云铺天盖地迎面而来，我们乘坐的飞机一头钻了进去。来不及多想，窗外已然是一片浑浑沌沌，昏昏噩噩。
看来飞机不久即将着陆，我赶紧坐正闭上眼睛，把自己又送至“和尚打坐入定”的状态。…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飞机已经着陆，正在跑道上滑行。窗外还是那样阴沉灰暗，空中还是那样乌云翻卷，和我登机前几乎别无二致。有所不同的是，此刻我心中依然印留着空中那些美丽的彩虹，以及与之结伴而来的愉快和平静。
淅淅沥沥，天下起了小雨。细细的雨珠，滴滴嗒嗒地落在飞机舷窗玻璃上，留下印记点点。
看着窗外，想起了彩虹，禁不住有了点小小的感触：生活不可能永远阳光灿烂，难免历雨经风，正所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每当乌云密布或雨雪交加之时，不妨向上看向远看，看透了想通了，便是尘寰之上的宇朗天清，彩虹万里。
疏雨叩出窗外意，
微风舞入霭中情。
飞观天际千虹美，
惟愿尘寰处处宁！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了D28号出机口。心中暗喜：哈哈，是二十八，不是十三！终于和那倒霉的”十三” 不搭界啦！“一定是那些在高空之中被遮在乌云之上的吉祥之兆 -- 美丽的彩虹们 -- 带来的好运！” 我对自己说。
尽管乌云还在头顶堆积弥漫，尽管周围还是那么阴沉灰暗，我的心中则已然是宁宁静静、清清亮亮， 好一片艳阳天。
走出达福机场候机厅，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一个繁忙的平常工作日，又将开始了！
*******************
（2012年9月初稿，2015年9月10日定稿）
此外，说实话，把三年前的旧事翻出来， 最想表达的，不仅仅是云上彩虹带给我的心动， 更是它们带给我的心静。尘世喧嚣，风云变幻，想保留住自己心灵的一种清醒一方净土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