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妖笔耕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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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漆工(4)

(2013-04-14 20:05:35) 下一个


他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的女孩一头直直的金发,笑容甜甜的,异常地漂亮,就像我小时候从来没有玩过的芭比娃娃一样。

“这是Erika,她很漂亮,是吧?她也是个单纯可爱的好女孩!她其实有很好的工作,她曾经是个律师,我们全家都以她为荣;可是她的婚姻很不幸,先是她的丈夫酗酒,打她,她叫了警察,后来他发誓要改好,我可怜的Erika就相信了他。可是,他后来在外面鬼混,还把艾滋病传染给了我的Erika。她痛不欲生,因为她爱的人害了他,或者说她爱错了人,爱上了一个垃圾;后来她很沮丧,患上了抑郁症,不能再从事她所心爱的职业,她绝望到要自杀。她是我的小天使呀!我把她接回了家。医疗保险费用很高,为了给她治病,我就出来打些零工。”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我知道伤痛又一次在紧紧地包裹和压榨着他,也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望着窗外,我想安慰他,可是我的心情太复杂,不知从何开始。

“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拿出了另一张照片,“这是我的儿子Jack,他多年前死在了服役的阿富汗,他不是死在阿富汗人手里,是死在自己的同胞手里,大概因为他天性善良,看上去有些软弱,他们就欺负他,他们一群人,拳脚相加,把我的Jack给活活地打死了!我可爱的善良的Jack!”乔治哽咽着。

我说不出话来,只有紧紧地握住拳头,一个两个孩子的父亲给一个三个孩子的母亲讲这样悲惨的故事,你可以想象我是会悲愤得疯掉的。

一个孩子,从呱呱落地,到学会逗父母笑,到像个小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到一步三晃地努力做个小巨人站起来走路,到开始咿咿呀呀地学语,到活蹦乱跳地上学,到某一天幸福地领回来一个将要做终身伴侣的人,到满心欢喜地开始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其间包含了父母的多少心血,泪和幸福!如今,父母眼看着年轻的孩子生病,离去,而自己却白白地张着两只手,无能为力!

我为Erika , Jack 和乔治哽咽着,我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乔治不想扰了我的情绪,赶快把心里的泪擦干,笑着问我,“Jun,你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惊人的壮举吗?”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盲目地摇了摇头,我的身体坐在那里,而我的灵魂还在那久久持续的伤痛中挣扎呻吟痛哭哀嚎呼唤着,我无法从他儿女悲惨的故事中走出来。

“你看过飞行表演吗?”乔治笑眯眯地问。

我又摇摇头,不是我没有时间,而是没想过,一个女人家,对飞行大概没什么兴趣。

“你知道两个飞机在天上飞,飞机擦肩而过的时刻有多惊险吗?我驾驶的就是那两架飞机中的一架。”乔治用大大的两只手在我眼前比划着,我开始想像两架飞机在空中擦肩而过的样子。

乔治拿出一张相片,“喏,这就是我!”

我一看,照片虽然发黄,可是乔治在那里穿着飞行员的制服,身子挺得板儿直,威风凛凛,“你很帅呀!真的!”我拿起照片左右端详,“真的,你太帅了!”

乔治的眉和眼一起笑,很开心,“谢谢美女!真的!你让我很自豪,让我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你飞行员退休后又做了什么工作?”我开始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好奇起来。

“什么杂活儿都干,做了几年培训飞行员的工作,后来就做了油漆工,自己当自己老板,这一做就是三十年。”

“怪不得你选油漆的颜色选得那么好!”我由衷地感叹道。

他看着我崇拜地看着他,脸上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我这是老了,要不然我给你家刷油漆去,不要钱的。”

看见他笑得爽朗,我也不由地被他感染起来,“你这么专业的人我可请不起呀!”

“请得起,请得起!”他呵呵地笑着。

突然他有点儿伤心地说,“我的遗憾就是没有外甥,我的女儿没有孩子,儿子没有结过婚。”

我为他的失望而心痛,因为好多人应该有的,他没有,他的生命中一定写满了孤单和遗憾。

我突然说,“你有的,等一下。”我象疯了一样去翻我的包,可是我没有带孩子的照片,我的手机是那种笨笨的砖头----只能打电话不能存相片,关键时刻还可以扔出去砸人防身的那种。

我后悔用了那样一个笨手机,如果我有一个多功能的,可以存很多很多孩子照片的手机,我可以立即跟他分享一起看照片的快乐,看他脸上慈祥的目光在“外甥们”身上的爱抚,看他用发抖的手指着孩子们一个个从头到脚地评论。

乔治,我想让你快乐!

“我明天一定带孩子的照片来给你看。”我坚定地说。

他笑着使劲点着头,“Jun,你真好!”

我装作大大咧咧地说,“嗨,piece of cake!”

“对了,可不可以给我你的地址?”我问乔治。


(未完待续,谢谢阅读,版权属若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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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若妖 回复 悄悄话 谢谢心言!I am trying to be a good writer and a good person.
by心言 回复 悄悄话 你这个故事写得很好。看得出你为人心地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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