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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看妈走五城(10)

(2018-09-17 06:29:54) 下一个

造访文革冤魂前,先去看我上过学的重庆第二师范学校。校园变了很多,竹子比过去茂盛,个头看着很大,虽然我也长大,甚至都老了。当年神州好文革,全国各地撂荒三年的小学生升初中的方式是不一样的。“长江滚滚向东方”(中国好声音庆祝党的“九大”)。“葵花朵朵向太阳”。在哪向哪都一样,二选一。天上的太阳在天上,人间的太阳在屋里。早年写过《女神》的中国大诗人郭沫若有诗“人间出现双太阳,天上地上放光彩(一九五九年,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落成,:丰碑巍峨人变矮)。
 

我是党九大刚开完的那个秋天进的中学。日子如火如荼,革命烟熏火烤。文革前上了中学的统统都给耄哄到乡下去了,被人忽悠,高兴得紧。小学生其实更好哄坪耄手段,只是没有地方能去。如果把十二三四五岁的男女娃娃都哄到乡下,乡下的狼会高兴坏的。文革革到了小学生该上中学,“祖国山河一片红(最高行政机关是革命委员会)”也红了一年多了。全国“复课闹革命”的小学毕业生有分(比如西安)有合(比如重庆)地进中学。所谓合,就是文革前的所有小学毕业生,统统合成一级一股脑地上中学。我在重庆上中学时,就是全班最小。同学都比我大,好多女同学甚至都挺小奶子了。
 

我在重庆上了八个月就离开二师回了西安,小贼心发作了。因为没小学上的三年,我看过很多西方小说,看得二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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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安娜卡列尼娜》,《复活》,《十日谈》,《怎麼办》,就想给个我喜欢的小女生写信玩。她万一把信交到保卫处抓流氓,不会抓到西安吧?说写就写,泥牛入海。但是没想到半年多以后,我收到了她的回信。她妈是二师的教务处的,审查过了我的“小情书“。人生第一回。她后来嫁别人前,认真给我写过一封信,当时我在当工人,难过没难过都想不起来了。后来按车尔尼雪夫斯基《怎么办》处理了这起小男女问题。”悠悠岁月“毛阿敏,人生从头就困惑。其实我写信就是跟个女生瞎侃侃,侃侃小说,说说书法。因为我的小贼心就是因为有次不小心从她家窗前过,正是春暖花开,绿竹蓬勃。认真写字的小女生太可爱。我老婆听说过我的这段贼心故事后说,没想到你学习好,有贼心还这麼早。”学习好“和”贼心早“。我们青春期的中国好时代,全是水火不相容。”共和“不共和,人民分阶级。得势的阶级就想把其他阶级都杀光。全社会一阶级独好。

我老婆叫我请人家吃个饭,见一见。我说算了。凭吊一下少年贼心就行了。”红太阳照亮了内蒙古大草原,翻身的牧民把心里的歌儿唱,内蒙古革命委员会掌大印,紧跟耄主席步步前进。最好的马头琴选一把,最美的赞歌唱一首。。。。“这都多少年了?她教的歌我还记得。我在竹林路边独自漫步。我太太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打搅我。其实,走的连背影都模糊的青春是值得凭吊一下的,包括少年小贼心。”少年维特之烦恼“,和”少年不识愁滋味“,都是少年宝贵的情怀。
 

从朝天门到沙坪公园三十多里。老王开车,我无言。老婆们家长里短,重庆好风光。
我沉浸在回忆里。今天风光无限,当年腥风血雨。听说当年的重庆好武斗。扬家坪一场真仗就死了上千人。不是身子压身子,拳头打胸脯。而是机关枪喷火。你们见过没见过一千首年轻的尸首躺成一排排?耄是见过的。他创造性地发明出在和平年间群众斗群众,文化大革命。天理变,人伦乱。杀人可以不偿命。他死后,中国好当局让他中山装裹稻草几十年周五正王地躺在纪念堂里。以纪念他让自己的人民杀人民,小将自己杀小将的恶行,看什么时候他的那一套已经被实践的事再实践一回。
 
重庆文革主要分两大派,“重庆大学八一五”,“西南师范八三一”,一九六七年的夏天,都为了保卫耄主席,捍卫耄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我有一个比我大十岁的表哥,大高个,是西师八三一“反到底”的一个排长。当时“重大八一五”有点像国民党,兵多;“西师八三一”有点像共产党,人勇。两派革命小将把兵工厂的兵器都搬出来了,不再拳头板凳扁担,而是轻重机枪迫击炮,把重庆文革弄成全中国第一好玩。“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给耄唱”,我们有多少高温的血想给耄流。
 

我表哥在一次战斗中,从二楼跳下,被“重大八一五”的一个战士刺了一刀,肠子都快见太阳了。他英勇辗转,从重庆逃西安,路过河南的的时候,不幸被河南“二七公社“捉住,脱光光搜查,搜出”西师八三一“的什么印记,也没唱《国鸡哥》,也没说什么,河南同派兄弟就立刻端来热汤,郑州烩饼。同一捍卫耄派,一家亲(其他像西安”统指:,武汉“百万雄师
)。我表哥跑到西安姨妈(重庆话叫大姥子)家,算是保住了命。他在我当时的眼里,那就是铮铮铁骨的高个英雄。他每天早上面对东方,面色凝重,抄一段林副帅的语录:“上战场,枪一响,老子下定决心,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松开脸颊,收住眼神,跺两下脚,仪式完。把我看得大眼瞪小眼。心里老埋怨我妈为啥不早点跟我爸好?把我早生。撞大运时代的中国人生这麼好玩?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而是一个阶级的人要另一个阶级人的命。


文明,现在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对生命的态度。但是,文明有时不好玩。
沙坪坝是重庆的文化区,是“重大八一五“老巢,很多重庆的大专院校都在都在此处。一九六五年我来过。而沙坪公园我是第一次来,很幽静,很多老头老太在里边瞎遛,没人下棋,有不少人打麻将。当然也有很多“风韵犹存“在跳舞。在霸扎嗨。老王去帮我去找墓群。我随便走。我喜欢重庆温润的空气和郁郁葱葱的树木灌丛。五月底,不太热。过七月,我铁定不敢到重庆。新时代的热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过去没有这麼多的高楼和空调。滚滚长江流进三峡水库,太阳暴晒煮汤圆。
 

走到红卫兵群墓的周围,一条小路通向铁门,路口有醒目的牌子,请勿拍照。你只能远处眺望,还得快。看里边树木茂密,黑森森的,路口的对面有拿工资的警察大声吆喝:快走快走,不准拍照。给恬静的公园平添几分杀气。我看过里边的照片,甚至里边石碑上的诗句我都知道“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我不知道说什么,中国厉害政府牛逼主席为什麼害怕自己的历史。老王的太太和我老婆,趁我吸引着警察,转着圈尽量地拍照。女人爱拍照。我木木地为这些我根本不认识的地下年轻红卫兵尸骨鞠了个躬。祝他们地下安好。
 

这个墓群,不对外开放,我读过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里边所有的墓碑,红砖涂水泥,耄草书到处可见,“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当年“重大八一五”有军宣队支持,子弹多;“西师八三一”装备好占着长江兵工厂。都是龟儿子,都血气方刚。一九六七年八月八号。最可怕的是后来互杀俘虏,老乡杀老乡,同学杀同学,朋友杀朋友,“我们是耄主席的红卫兵“。”可挨打可挨斗誓死不低革命头;头可断血可流耄泽东思想不能丢“。墓群里有一百一十多块石碑,石碑下有五六百具曾经鲜活的年轻生命。有兴趣的可以看看《木子弓长驴游记》。
 

新中国,故事多。不知道打出来的中国政府和吃瓜人民都从这些中华好故事里学到了什麼。一个不敢面对真相,面对历史的政府也不知道有什么厉害?能让中国长治久安吗?真相可以被掩盖很多年,但总有见天日的一天。就像中国好历史,中国好六四。中国好张献忠杀四川人。好中国好像只有受过奇耻大辱刑的司马迁才给后人留下点真历史。后来的中国就没了历史。有很多假历史,比如抗战历史。过去有个范文澜,中国马列主义历史学家,写过本《中国通史简编》。敢读吗?新中国史,有人敢写吗?易中天先生在写大中华史,计划写二十几本,写到他死。出一本,我看一本。易先生是学文学还是中文还是国语我不清楚,但易先生很令人佩服。
 

往事不如烟,总是会被想起。文化大革命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不好,豪情万丈耄说“过七八年就来一回”,太频了。过五十年再玩一次是可能的。比如前五六年,重庆万人唱红歌。“打黑”。:“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如果文革再玩,绝对玩得嗨,人民恨有权的,有钱的。绝对会是闹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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