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 大 夫 坐 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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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萨斯纪念 zt

(2007-09-21 09:07:43) 下一个

              中国萨斯纪念

                ·小 樵·

二、 萨斯科学

    (2003)五月中,尽管萨斯使全球旅游大萧条,美国胸腔协会(ATS)年会仍如期在西雅图开幕,世界各地与会者逾万,不减往年。会程本在年初就已定好,临时增加了SARS专题,特地从中国请来钟南山医生做主讲。钟医生是一位闯出了大名气的广东SARS前锋勇士科学家,SARS流行时报纸电视暴光率盖过明星,说是身怀会治绝技,到处传经送宝。可容千人的会场提前半小时竟早已暴满,门外挤了又不下几百上千的肺科精英。听众里光是ATS历届的主席便见到三位。会场临时在门外架起两台电视,时况转播。

    钟医生昂然上台,全场在主席提议下鼓掌,表示对疫区一线勇士的敬意。钟医生英文驾御自如,语调铿锵地报告,头年底即已收治第一例病人,多位医护人员被其传染。所有抗菌素一律无效,不知怎么下手。因为X光变化迅速,很像ARDS(一种肺损伤病变),于是试用激素。不想该病人好转,于是觉得激素有效。然后,钟医生列举5个病例,用对激素者活,用不对者死;先用,又不用,后来又用者则先见好,然后几乎死,最后终于活下来。据此,钟医生宣布他的结论,SARS其实有治,治疗主要靠正确应用大剂量糖皮质激素。

    钟医生还报告,通过测试发现SARS患者CD4/CD8比例倒置。CD4是促进,而CD8则是抑制免疫系统的淋巴细胞。CD4/CD8比例倒置是爱滋病人的特征。既然SARS病人的CD4/CD8比例也倒置,说明SARS也造成病人免疫力低下。这样,钟医生报告的不仅是临床经验,还上升到了理论高度。

    钟医生因为来自SARS前线而受到尊重,他的报告也因是第一手资料舆论价值不低,可惜,其科研内容却未被世界接受。报告完毕,加拿大医生提问,为什么你报告的死亡率远低于包括中国的任何其它地方?这问题实际是对报告中的萨斯科学的婉转质疑。钟医生回答,正是因为他们正确使用了激素和BIPAP(一种广泛使用的人工通气方式)。后来,正式成文时,钟医生又加上了中西医结合一条。

    ATS的大会报告代表当前肺科科研的领先趋势或是关注的热点,本都会在ATS官方杂志上发表,而钟医生的报告却被作为偶然散文(Occasional Assay)的形式刊登出来(http://ajrccm.atsjournals.org/cgi/content/full/168/1/7)。其它国际权威的医学杂志上也迄今还未见到来自中国,有关SARS治疗的报告。相反,所发表的别国文章都不认为激素对SARS有效,公认的结论是SARS治疗没有肯定有效的方法 (Drazen JM.N.Eng.J.Med.349:319-320(4),2003)。

      萨斯斗争中,中国科学家早于别人发现了SARS病毒,却没敢抢先发表,导致与一个重大科研成果无缘,舆论大哗,痛惜不已。实际上,中国没能在SARS的治疗上拿出让人信服的论文数据才是真正地可惜。病毒鉴定是WHO组织十几个试验室联合作战的成果。在这样的竞争下,中国军科院两位科学家太过势单力薄。而SARS的治疗,中国得天独厚,别人没那么多病例因而无法竞争。而且,只要数据可靠,激素效果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很重要,旱涝保收。何况,杜绝SARS流行的一个教训就是,依赖高科技突击其实远没有扎扎实实的具体工作重要。这样的情况下,中国医生处理几千病人之后却拿几个病例登上国际讲台,的确值得反思。

    三月份,WHO派驻越南的Urbani医生接诊一例SARS病人后,注意到病例的特征: 现有的抗感染手段无效; X光肺野变化迅速; 感染性极高,危及医务人员。根据这些特征,Urbani医生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普通肺炎,而是一个新的传染病,于是向WHO发出警报,从而引起世界的注意,导致SARS的发现。据钟医生报告,广东比Urbani医生早近三个月便见到了同样的特征。中国的医生们被这些情况惊呆(astounded),却没有注意设防,没有发出警报。无论是因为医务人员没有意识,对这些特征未予重视,或是意识到却没有报告,或是报告了却没人听,不容争辩的事实是,中国整个的医卫警报系统加起来逊色于WHO派驻越南的一名意大利医生。

    其次,钟医生报告中的含有两个假说,一面认为SARS病毒通过抑制免疫力而致病,一面又认为激素对SARS有效。SARS是病毒传染,迄今没有有效抗生素,受染者全凭自身免疫力抗病,而大剂量激素治疗的原理就是全面抑制免疫功能。此种情况下提出激素有效,等于是在同时推行两个难以并存的理论。

    SARS发病机制迄今不清楚,因此什么假说都可能成立,激素有效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问题是,把几个病例得来的经验作为知识推广是中医的传统,却不足以做为科学的证据,因为没有对照比较,没有足够的可重复性。临床科研的两大常见难点是病例不易凑足和时程太长。而中国SARS病例曾经非常密集,激素的治疗效果又只用几天便可见分晓(根据钟医生的报告)。这么有利的科研条件下,却拿不出像样的对比数据来支持自己的论点,只能说明对科研本质的忽视。个人或一家的经验不是完全没用,但这正是中医几千年经验仍不足以服人的欠缺之所在,也是钟医生的宝贵经验不被作为科研结果发表的原因。

    ATS的主会讲台上有请国人,史无前例。钟医生的报告也很吸引人。一场劫难之后,我们在乎的也不应该只是失掉一次垂手可得的弘扬国威的机会。遗憾的是,设若萨斯再次杀来,没有可靠的数据资料指导治疗,人类仍然得摸着石头过河从头来,无章可循。这种萨斯科学应该有所启发,中国科研的落后不是没钱买机器,更需要有科研意识的科研人员,面对问题必须能用现代专业方式思考,而不是沿用中医习惯想当然。

    没有萨斯,就没有萨斯勇士。做一个只有中国人才有条件做的萨斯报告,这原本就已不是一个提高中国国际地位的光荣任务。前车已复,努力不要教后车再复才是最要紧。如今亡羊补牢尤未为晚,中国的医学科学家仍可以详细分析已处理过的病人的治疗方案与疗效,争取总结出个有价值的报告。虽然回顾性研究的可信性要低于前瞻,但比什么没有还是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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