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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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粤桂战争的因果 / 黄旭初 (2)

(2009-05-28 07:19:11) 下一个

十六年粤桂战争的因果 / 黄旭初 (2)

捕黄大示威、为汪造声势

    黄绍竑十一月十六日上午出席临时军委会例会。当晚十一时半,他在吉祥路公馆已经就寝,忽然冯祝万来访。侍从人说,主人已睡,可否明早再见?冯说:「无论如何,要立刻叫醒一见!」黄在楼上听见,知有要事,即披衣下来,两人在扶梯上碰面。冯不及上楼,就说:「得到确实的消息,他们今天晚上将有举动,目标完全在你身上,不管确实与否,今晚一定要避开为妥。我深夜冒险到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两句话!」说了便匆忙下楼回去。黄平日很敬信冯,于是急急改装出门,连妻子都没有好好的安顿。他跑到西关很僻静处石楚琛秘书家中,静听消息。凌晨四时后,各处枪声响起来了,确有变故,石家也难免被搜,因再改装为一乡下人,想向北江逃到自己的部队处,但和石楚琛到了西村车站一问,说是今天火车停开,才知道他们早已防备,三水一路当然也是一样了。没奈何,转到南澳石的朋友胡家耽搁了大半天,决定设法逃向香港。走到十八甫,有一班警戒兵检查坐汽车通过的人,黄一手夹雨伞,一手提一包药材,土头土脑,士兵毫不注意,遂扬长通过。但距离省港轮船下午四时开行时间还远,西堤耳目众多,不宜久留,只好在马路低头慢步,一面察看他们对社会是怎样表示的。行经永汉路,见政工人员正在张贴五颜六色的标语,大部份是宣布黄的罪状的,他觉得好气又好笑。他转回西堤,在离码头不远的水果摊上彿徊着等侯船上开船的号令。就在要抽吊桥的时候,三步併作两步的,跨上了泰山轮,船离了岸,黄宛如笼中鸟骤得凌空自在。在船上他遇见熟人甘心卫,秘密领他到一房间见着他的妻子,悲喜交集。他的夫人蔡凤珍,当公馆被围攻时幸未受伤,因捉不到黄,她仍被监禁着。后来她说服了看守的连长,又将首饰现款交给连长保管,才准她母子出外,乃得上船。黄到了香港,初住在港商陈佐衡家中,旋迁前广州市公安局长邓彦华家,后又自租房屋,半个月内,迁移四处,以秘密行踪,免再被广州方面暗算。黄到港后三日内,广州政治分会委员戴傅贤、邵元冲、李济深各亲信干部,都避到香港来。并有飞鹰舰长舒宗鎏乘舰武装冲出虎门要塞。于是黄氏把这次事变的前因后果作了一篇很长的谈话,在香港各报发表,社会人士才知道事实的真相,各方面对汪兆铬的反感,便日甚一日。

    我率第七军五个团在韶,准备入湘,先头已在出发,知黄主席到穗,因赶来一见有所请示,住长堤东亚酒店。十七日凌晨,友人周君到来通知发生事变,引我急避。我想回韶而火车已停开,只得逃往香港。一日在街上偶然遇见蔡夫人,才知道黄主席寓处而往见,知在韶部队,已电令韦副师长云淞率领绕道湘南转回广西。我即搭船先回梧州,十一月廿三日到达。

    黄绍竑是国民党候补中央监察委员,关于这次广州事变的经过情形,他事后曾向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送递报告书,有极详尽的叙述。以下是其原文

   「广州十七日之变,其原因与经过,报纸所载,各异其词,实使社会人士无法了解。谨坦率举其前因后果,详细说明,以释群疑焉。」

将事变因果、具报告中央

   「(一)留粤生活

    绍竑于去年十月,因病来粤就医,本年三月,病愈回桂。在此短暂时间,对粤省政治军事,并无丝毫关系。本年四月,被任为广州政治分会委员,是为参预粤省政治之始,然以清党问题为主要责任。曾奔走沪宁二次,历时两月余;旋罹肺膜炎症,为病魔所缠,又两阅月;迨叶挺、贺龙叛乱之际,率兵讨贼,出征一月有奇;叶贺肃清后,回至广州仅两周,即行返桂;至十一月十五日,始再来粤。综计绍竑自参加政治分会以来,历时虽五阅月有余,而出席不及十次。此即个人在粤之生活经过与政治工作也。

    (二)第七军来粤之原因及经过

    四月间,清党问题发生,奉总司令命令,饬由广西调动兵力八团到粤,镇压反动派,以两团驻扎钦廉,六团屯守北江一带。旋因桂省剿匪之故,即将驻在钦廉之两团调回。其他各团,则以叶贺叛变,派往北江担任防御征讨工作,沿途经由赣州、梅县、丰顺、潮安、汕头等地,一气将叶贺叛部肃清。嗣由海道经广州回桂,其先头第四师两团业已抵达梧州。适有讨唐之役,奉临时军委会令,以后续部队五团集中韶关,开入湖南。集中完毕后.于十一月十六日向乐昌出发。

    在粤第七军之粮饷问题,当奉令出师时,预计如调遣八团人,则广西须增补三团兵力,始能维持治安,故此三团之粮饷,须请中央补助。继奉总司令部核准,三团人每月粮饷为八万九千元,外加作战临时费,合计十七万余元,由中央补助之。奉调以来,不特绝无入驻大都会大市镇之事,即小市镇亦停留不久,每日皆在行军作战中,毫无片刻暇晷。此即第七军入粤之原因与经过也。

    绍竑在粤职务,除政治分会委员外,尚担任第八路军前敌总指挥,然仅限于出征指挥而已,作战一月,叶贺肃清后,即行通电解除矣。迨临时军委会成立,绍竑以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资格,为当然委员之一,兼任副参谋长。但自临时军委会成立后,仅出席三次,即已回桂,诸事皆由主席与参谋长处理。讨唐军兴,奉临时军委会任命为北路总指挥,事前并未徵得本人同意,迄未就职。此为绍竑在粤担任军职之经过。

   (三)第二方面军与临时军委会

    第二方面军于叶贺分裂后经吉安、赣州回粤,时绍竑正在潮梅代行总指挥,从事肃清叶贺。当时本人为统一指挥起见,曾主张由政治分会令饬第二方面军归第八路军总指挥李济深节制,乃决议由政治分会产生临时军委会,以驻在宁汉之政治分会内各军事委员组织之。十月十五日正式成立,本人先后到会计三次,决议若干重要议案,其中如取消第八路、第二方面军名义案,各军划分防地负责肃清土匪案、动员集中出兵讨唐案等,皆经出席委员一致通过者。

   (四)汪兆铭回粤与李主席联袂赴沪经过

    欢迎汪氏回粤电文,系李任潮、张向华等所拍发,事前与绍竑并无任何商谈,既未参预其事,亦未表示反对,即于十月廿四日回桂。汪于廿九日抵广州,即与何香凝、甘乃光等设计,以面商政务为由,电约绍竑赴粤;卅日,汪之代表电约中央执监委员召集第四次全体会议于广州。此两电皆于十一月二日在南宁接到,三日覆电告以俟将桂省政务略事处置后,即来粤。同日又接汪致予个人电,大意敍述宁汉合作之波折,且表示此次回粤之主张,并询予意。即覆电申述数点:一、可于南京召开第四次中央执监委员全体会议,主张恢复中央党部;二、南京方面之讨唐事件,不能认为系代表特别委员会对武汉中央同志示威之举,中央同志亦不可因讨唐而使第四次全会不能召集;三、中央同志任何是非争论,皆不赞成,须努力促成第四次会议,以裁判双方是非;四、第四次中央全会为恢复中央权力之最高机关,系解决一切纠纷之总枢纽,若因讨唐而停止召集,即为中央自行放弃其最高权力,中央委员自行分裂党权;五、讨唐军事行动既已发生,可置不问,如将来第四次全会时有反对者,皆应声明其事;六、盼汪以领袖资格指导同志,不避艰难险阻,前往南京。六日接广州来电,谓汪即赴沪,电询汪有无其事,且乞稍待,以便来粤面陈一切。九日得汪覆电,告以在穗候晤。绍竑乃于十一日由南宁出发,十五日到达广州,其时汪与李任潮已整装戒道,候轮出航赴沪,匆促间未能多谈而别。绍竑与李主席自民十二年相从于西江,其间经过未遑尽述。此次本人由粤回桂后,李主席曾迭电促到北江,担任讨唐之北路指挥职务,因料理桂省诸事,十五日始到广州,适值李主席有上海之行,即命以军委会事宜交由参谋长陈可钰代为主持,北路军事由绍竑负责,本人当场予以婉辞,仍请由军委会直接指挥。

   (五)十七日事变经过

    绍竑于十五日正午到达广州,闻汪李两主席正待出发赴沪,乃往葵园匆匆晤谈后,乘南强号小火轮至军舰上送行归寓,是日午后五时政治分会会议亦未出席,晚十时,汪李以军舰须带潮水起方能出港,回至葵园休息。二时左右,再乘车送彼等在江干别归。十六日午前九时,赴军委会例会,因不足法定人数而流会。夜十一时半,突得急报,谓十二时将有事变发生,希即避开。同时,见第二区警察局派出所门前,停放汽车数辆,继即缓缓巡行于予之寓所附近。心知有异,乃化装潜赴友人家暂避。到四时亦无动静,自觉神经过敏,即嘱从者回寓,安慰家属,并转告卫士等,万一有事,即缴械,勿抵抗,以免惊动人民,扰乱地方,拟俟天明后即还家。从者去后不久,奔告以各处枪声勃发,确有变故,遂又化装离友人家,经濠江南岸,折入西关市内。军警戒备森严,枪声断续不辍,究不知系何原因?嗣经西堤出永汉路,探询真象,则见有五光十色之标语,四言一句之布告,以及三五成群之宣传员,散布市区,其说如左:

    实现汪主席救党主张,

    从速召开第四次中央执监委员会议,

    打倒破坏救党运动的黄绍竑,

    打倒占领广东的黄绍竑,

    打倒把持广东政治的黄绍竑,

    打倒迫走汪主席,威胁李主席的黄绍竑,

    打倒勒索商民一千万元的黄绍竑,

    打倒威胁友军的黄绍竑,

    反对非党的军事行动。

    此一大风潮,似系完全因绍竑个人而起者。所列罪名如果不虚,则予实属罪该万死,驻军办事处与住宅虽被包围劫掠,卫兵枪械被缴,皆所应尔。惟当时枪声四发,并不限于两地,心窃疑之。迨至文德路,见李任潮公馆亦被劫掠缴械;士敏土厂之临时军事委员会,亦遭同样灾害;继闻黄埔军事政治学校、石井兵工厂、工兵团、工程教导队、虎门要塞警备部,其他各友军驻省垣之机关部队等,所有武器尽被收缴无余,真象乃已大白。盖此一事变,殆藉予个人为口实,而欲发挥其他意义耳。予于日暮途穷之余,乃乘泰山号商轮离粤。此为十七日在广州所身经目击之情节也。予诚不解因何故而使若辈重视至此?自予离粤后,竟至名扬全国,殊非梦想所及!至其众之为罪为功,固非所措意,但予不愿徒负虚名,谨就事实根据,略予辩正之。

    全国同志所公认之救党主张。即为在南京召开第四次中央执监委员全体会议,恢复中央党部是也。汪氏之救党主张,究欲召开四中全会于南京以恢复中央党部?抑欲在广州举行乎?若属前者,则不独予个人十二分赞成,即全体同志中,亦甚少反对之人。若据汪氏代表通电所言,集合于广州,予必不至即时来粤。倘予对汪氏主张不表赞同,始得谓之为破坏也。事实上,其通电发出后,中央委员中,赞成者有几人?来粤者又有几人?何以竟不对彼等声讨耶?此种私人通电,固非中央决议案,岂得强人以绝对服从,而毫无商洽之余地?理论上,召开四中全会于广州之说,即使违法实行,亦无异破坏国民革命,使革命势力总退却,且不顾惜两年来为革命而牺牲之人民生命财产与军中战士,而将既得利益欣然奉还敌人也。既以其在事实上与法理上均无实现之可能性,更无反对之必要矣。

    指予占领广东、把持粤省政治云云,此非于军民财政及党务上具有相当力量者莫办。试问第七军部队,除在韶关准备出发入湘之步兵五团,及驻省办事处暨予私宅有枪数十支外,何处见有第七军之踪影否?寝假而将李任潮寓所之新四军部、八旗会馆驻军、临时军委会卫兵、工兵团、工程教导队、警卫团、黄埔军校、虎门要塞警备队、十一师、十三师、省防军、卅二军、十三军、十六军等,皆视为黄某部队,庶可指其为占领广东,然上述诸部队非已被缴械肃清耶?粤省府委员、各县长、财政处长、统税局长中,更无一人与予有关系者。广东每月军费支出号称六百万,然予仅知在粤之第七军月支不到十八万元而已,其余或在前方、或在后方支出之情形,予概不闻问,一无所知也。至于广东党务,予更不知党部在何处?执监委员究有若干人?此外,尚有所谓CPCY. LVKY.以及左右派之斗争。千奇百怪,难以究诘。此种状况,亦得谓予占领把持粤省乎。

    又指予威胁友军,密谋消灭第二方面军,实则不知孰为威胁者?谁欲消灭谁?予应汪氏电招来粤后,汪于先一日离去,次日事变即起,孰事阴谋?谁欲陷害耶?第二方面军号称二万人,李、薛亦有数千众,乃不自觉其以众暴寡,而谓予之五团兵力为威胁友军,则友军在后方之新四军、十一军,及在前方之第四军,皆可谓为予所欲消灭之对象矣。其余部队如十三、十六、卅二各军与省防军,各有其历史渊源,人所周知,亦妄指为予之部队,或谓与予有关系,而拟将其消灭改编,殆欲欺骗友军,欺骗社会,以期达成妄想,各友军岂能默认改编,而不奋起抗拒讨伐乎?

    所谓迫走汪主席,威胁李主席云云,予只知汪李赴沪,系代表在粤之中央同志前往商洽第四次中央执监委员全体会议问题,或尚有其他附带任务。是否予所迫走,询之汪李,即自明也。

    谓予勒索商民一千万元之说,谅系指政治分会与广东省府联席会议决议,派募公债一千万元以维持中央银行一事。予为政治分会委员之一,当时亦表赞成者。然此种公债并非归于个人使用,其是非之责,应由政治分会与粤省府担负,岂可归谳于一人之身?

    至谓非党的军事行动云云,不知其究何所指?若系指讨唐之役,则粤省出兵讨唐,固为奉行党部命令,盖讨唐乃临时军委会所决议,军委会为政治分会所产生,而政治分会又系中央党部所产生也。凡此皆为合法机关,其次议自属合法,固不待言。若指此事为非党的军事行动,试问十七日广州之军事行动,又系何党之主张与决议?系奉何党之命令而然耶?予唯知通常代表本党者,仅有合法之中央党部耳。如以少数几名中央委员之个人意志代表全党,则无论任何地方之中央党部,皆所反对也。

    总之,十七日之广州变乱,实为故意藉题发挥,以期实现其消灭友军,残杀同志之阴谋。其主要原因,乃少数灰色共产党徒,为破坏宁汉合作,阻挠第四次中央执监委员会议,使已经到达长江黄河流域之国民革命军,实行总退却,而欲于广州建立小朝廷,以清除异己。打倒某某,拥护某某。殆掩耳盗铃,欺骗民众之所为也。』

善分析情由、使洞明鬼蜮

    雷啸岑氏在其「卅年动乱中国上册」中,对十七日广州事变有极精当的分析,特引录如下:

   「这次事变的情由很显然。汪兆铭初以不得志于宁汉沪合作运动,在南京中央的党政方面,皆未占有领袖的权位,愤而往武汉依唐生智,揭出反对特别委员会的旗帜;特委会不理汪的意见,下令讨唐。他见情势不佳,乃计划赴粤依张发奎。适粤省军政首长李济深又来电欢迎,他即欣然回到广州,希望说服李济深,一致主张在粤召开国民党四中全会,恢复中央党部,同时即通电各方中委徵询意见。这事如果实现,不论会议是否能足法定人数,既有李张这一些实力派支持,他即不怕被遗弃了。嗣因李济深不肯表示真实态度,虽经张发奎再三建议解说,依然不置可否。汪即拟利用黄绍竑来影响李氏,一面私人密电黄,提示党务主张,约黄来粤面商,一面由其他在粤中委另电黄氏,说要在广州召集四中全会,以采黄氏意旨。讵黄覆电不赞成在粤开会,且劝汪与南京同志合作。黄本为候补中央监察委员,对党务发言的地位很薄弱,而汪极力见好拉拢,目的只在因黄氏以取得李济深的支持而已。今黄既不入彀,李又深沉莫测,他只有另玩手腕,对黄绍竑之来粤与否,已无所谓,而以促进四中全会之召开为名,把李氏诓赴上海,让张发奎等演一幕反特别委员会的兵谏戏剧,表示他背后有力量,党政事宜,非教他占有一席领导地位不可!尤其是这时蒋中正已由日本回到上海,汪认为蒋亦必不赞成特委会的,张发奎等以反对特委会的名义称兵,当不致引起反感,且可乘机实现他的四中全会主张,所谓利用矛盾以达成目的是也。试看汪氏明明知道黄绍竑业已首途来粤,然竟迫不及待,急遽拉着李济深出发的情形,即可知其用心所在了。他知道黄氏对其主张既不同意,已无商谈之必要,且害怕黄到广州后,可能阻滞李氏的上海之行,以致计划落空,他素知李任潮之为人,『优点在无成见,缺点是无定见』,所以要赶快拉着李氏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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