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活无关 ------ 10

过了很多很多年，经历了很多很多事之后，我逐渐发现： 如果一同起步，男人的命运转变，往往是和他的目标和努力密不可分的。当然，目标的来源可能并不是很高尚，大多围绕着金钱和女人，可是，谁又能说那不是积极向上的奋斗呢？越勇于奋斗的男人，往往拥有的越丰富。 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相比较而言，女人的命运转变，则是更加随机的，没有任何征兆的。 可能是一时兴起，更可能是一个艳遇，当然， 也可能是由某种嫉妒点燃的激情。

Bob在对林子说话前，把椅子转了个方向，看似随意地用眼睛盯住墙上的一幅地图。用他一贯的舒缓温和的语气说：

“我想，我的职业，应该是开妓院的吧。”

话音一落，我支着头的胳膊肘立即从膝盖上打了个滑，失去支撑的头似乎就要和眼球一起落到地上了 ……

“和旧中国不同的是，我们先收钱，然后送货上门。大约 20 个女人， 4 个专职司机为我工作。我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保证他们的收入。安全和收入是他们唯一需要的。另外还有一些哪个老板的活儿都做，到处打散工的。应该也有至少有这么多吧。对于他们，我只负责安全，不用保证收入。”

“还要往下继续听你的工作吗？Echo?  ” Bob 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还是一样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没有了笑容。

我看着他，这个给了我一见如故的感觉，又用最迅速的方式把这种如故的美好全盘否定了的“知识分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口井，深得什么也看不见，一团漆黑。

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里，我呆若木鸡。

“ 我想我还是继续说吧，如果你不来帮我，就全把这当听故事吧。听故事也听个完整的。” Bob 的目光又回到了墙上的地图。然后，我就接着听到了Bob那亲和力很强，或者说是蒙蔽性很强的舒缓温和的声音。

“接电话，是整个生意的第一环。我没什么选择，必须用很好听的女人的声音。英文有点口音没关系，大部分客人不但不介意，反而喜欢，也和我们的广告一致。工作上，要知道的只有三件事儿：谁？去哪里？多少钱？”

“知道谁很简单，照着网站上的照片找名字就行了。去哪里可能对新到纽约的人来说有点困难，毕竟是刚来，对周围的地理环境不熟。而多少钱是按照地理位置划分的，知道了位置，按照我给你准备的价格表一查，就可以划卡收钱了。所有的程序，都和出租车公司的接线工作没什么区别。”

看到我还在木呆状态中， Bob 就继续他的陈述了。

“你会看地图吗？”没等我回答，他就站起来，走到墙边，指着墙上最大的地图中间的红色说：“做接线工作，最重要的是要对纽约的地理位置了熟于心。 我们的出发点都集中在皇后区，所以，我们是以这里做圆点，按半径的长度收费的。每小时起价 180 ，到了我画的这个绿色的圈附近的地方，就涨到 450了 。在我们这一行， 时间就是金钱。路程远了，时间长了，价格就自然高了。当然，如果有同一地区的连单，是可以有些优惠的。一旦超过了这个绿色区域，如果没什么特殊原因或是老主顾，我们就放弃。”

“当然，最后也是非常关键的一步：所有的客户的资料都必须输入在电脑里。我们用的这个客户资料管理软件，一旦发现老主顾，就会自动弹出一个小窗口告诉你。无论是相同的名字，住址，电话，酒店房间号，还是信用卡号。主要是为了减少骗单率，降低总体成本。”

在一片无边的安静中， Bob低下头，面对电脑接着说：“Echo, 过来，我给你看看我们的网站。我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它应该是行业内最好的网站了......”　

我像个如梦初醒的晨鸟，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蓝天，回忆到梦里隐隐约约的片段，片段里好像包括了工作，广告，客户，地图，成本，卡号，网站，行业竞争 ……
恍惚中突然蹦出了一个词： 妓院！！ 然后，我就醒了，灌顶般的清醒，清醒得想一辈子都从来没有睡过觉！一辈子都没有做过梦！

我盯着Bob那黑洞般的双眼，觉得那红红的血丝, 明明是一张红网，深深浅浅，密密麻麻，那里面，罩住了道德，罩住了良知，罩住了真金白银，和我能想到的一切！我怎么就把他们看成了血丝了呢? 我愤怒了，我想我是真的愤怒了！在这一天里, 所有的不知所以的所谓感觉，在最后的这个跳出来的这个词语里，这个让人不耻的词里, 找到了通透的答案！是的，Bob说的对：人的感觉，一般不会错的。我的那种不可说不出来的感觉，从紫红衬衫开始，那预说还休，那莫名的眼神，那奇怪的面试地点，到Bob，Bob…Bob……，Bob其实一直让我感觉很好的呀？那温和的眼神, 那温和的语气, 那学者的气质......对，那就应该是Bob的伪善，伪君子,虚伪，欺骗…… Bob，Bob…Bob……，Bob欺骗我什么了吗? He did, he must did! 总之，我仍然是愤怒的，我必须是愤怒的！

我下定了决心要做点什么,我怎能如此听之任之? 我下定了决心了吗？Anyway, 我一直, 我从来, 我必须, 我, 我要做点什么, 是道义吗? 是拯救吗? 是对自己吗? 是对社会吗? 是什么呢?

“我要报警！”声音很大, 大得把Bob, 甚至我自己，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