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美国的中国于连（之二）

作者/逍遥白鹤

 

老大不小才来到美国的祁廉，比不了法国的于连青春年少，他的英文，初级班的水平都够不上。口语差，张不开嘴，找工作就存在着很大的障碍。美国的声乐界，人才济济，就祁廉那种水平的歌手一点也不稀罕。而且，一般歌唱演员都是季节性签约演出的，不像国内那样有固定的团体养着你。在朋友的启发下，祁廉考了一个房地产中介的执照，基本上作同胞的生意，在讲中文的华人中买卖房屋。祁廉个性清高，不是很善于与陌生人搭讪、套近乎，他的房地产中介生涯也就不是很见起色。花销基本上来自老婆的腰包，得低恭屈膝地讨要。为了他不肯去B城，可芸老大不乐意的，挣不着钱还牛，还要放单飞！大吵了一架，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分了手。不过，姿色平庸的可芸不舍得彻底放弃这个帅老公，“离婚”这个词她始终没说出口，咬牙咽碎了吞下肚。

 

业余合唱团的团员虽然水平参差不齐，辅导起来十分吃力，但这行当让祁廉有“重归苏莲托”的愉悦，让他重拾往日被人重视被人崇拜的自信心。站在十几个、几十个人面前指手画脚，他隐约中又回到了军旅歌舞团敞亮拢音的排练大厅。他觉得自己塌下去的腰杆又挺直了，迷茫的目光重又变得清澄明亮，灼灼有神。

 

大伙都知道，演出团体的存活主要靠票房（当然也有政府或基金会出资赞助的）；平面媒体（报刊、杂志）和立体媒体（视频）的收益则主要靠广告。华语文化团体在美国无论如何覆盖率都是有限的，很难有广泛的观众群，也很难拉到大企业的巨额广告。所以，这里大多数华人的业余演出团体、报刊、电视台都是薄利或非营利性的组织，是共同的爱好把各行各业的人们聚在一起。乡音乡情合唱团也不例外。为了使合唱团能够发展壮大，团员们都是挤出宝贵的工余时间参与排练、甚至热心地捐献出一定的经费。参加合唱的人，有公司职员、工程师、医生、大学教授，也有开餐馆做小生意的。没有等级、利益的计较，人们上班——回家两点一线的生活过腻烦了，聚在一起图的是一乐。合唱团长名叫吕闻莺，是团员们一致举荐出来的，女，南京人，四十多岁，化学博士毕业。闻莺的正职是本地一间知名制药公司某部门的Team leader。闻莺性格泼辣爽快，组织能力强，她不是一般的爱好声乐，已经自学美声唱法很多年了，世界著名的咏叹调能完完整整得唱下来好几段呢。以前苦于找不到专业人士指导，结识祁廉，令她如获至宝。闻莺夫妻俩经济充裕，事业稳定，只有一个上了大学的孩子，家中的杂务请了国内的一个远房亲戚过来打理，全无后顾之忧。闻莺的先生是数学博士，在美国公司里是做市场评估的管理层人士，也被闻莺拉“入团”了，夫妻双双，跟着祁廉的指挥棒，一起歌唱。

 

闻莺在一次合唱团的全体会议上提议，团员们每人应该交少量的团费，可积攒一些活动经费，还可以用来支付专业辅导老师一些报酬，比如给祁廉。她说，祁廉为了办好我们这个合唱团留下来不走，他现在做房地产中介，有交易成了才有提成，收入不稳定。还需要临时租房付房租。帮他就是帮我们这个团了。团员们觉得提议合情合理，就欣然同意了。此后，团里的基金账户由闻莺全权照管。大家都相信，闻莺家不缺钱，她不会不公正的。这个团本来就是个自发的组织，团员们也都是些善良本分的人，没有立书面的规章制度，谁也没多心。

 

乡音乡情合唱团成立之前，在A城已经存在过两三个其他社团发起的合唱团了。穿衣戴帽各有所好，喜欢业余玩唱歌跳舞的华人在一定范围内就那么多。歌唱家祁廉多年的专业头牌不能说没有号召力，乡音乡情的几个骨干也很有能量，四处招募团员，并且不断从其他团体挖墙脚（“挖墙脚”这个词在此没有任何贬意，参加民间社团都是自情自愿，不违反任何协定），一时间竟聚集了四五十人之众。如此规模的排练，就不是谁家的地下室可以容纳的了，场地问题怎么解决呢？

 

A城有一处惨淡经营的华语电视台，虽然设备陈旧、环境简陋，但确拥有一个面积还不算小的场地。电视台坐落在风城南端—— 一处堆积着许多废弃了的旧厂房旧建筑的街区。电视台租用部分时间的美国频道播出，节目除了少量区域华人社团活动的报道，大部分是截录转播中央电视台卫星放送的内容。

 

不要说北京上海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背后藏匿着另一张来不及改建的丑陋面孔，美国繁华气派的A城的旧街区也罗列着不少破败腐朽、不堪入目的老屋。在城南那种治安比较差的地方，你可以花较少的钱买一整栋楼。电视台长兼总编兼摄像兼美工兼剪辑是一位过了知天命之年的女强人——肖娅。该电视台只有一个兼职的播音员，肖娅经费宽松时也雇几个钟点工帮把手。来自大陆的肖娅，单身离异，长袖善舞，热爱祖国。她为了做媒体人的梦想可谓是鞠躬尽瘁赴汤蹈火。她常年奔走于各个华人商社、政府机构之间，执著地筹款张罗。有人说，肖娅若是把办电视台的这份狂热投入其他的生意，趁着这几年中国制造在美国卖得这么火，她早就发了。可她是个顽固的追梦人，顽固得可爱，顽固的有点悲壮，顽固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做华语电视台赚不到钱，她一直都在诉苦不迭，一直都告白钱紧。她的电视节目，住在A城郊区的我是看不到的，据说只有中国城方圆几里之内可以收得到播出信号。这几年，同胞们都看祖国放送过来的长城平台套餐了，本州公共频道上似乎只有一家有反共政治资金靠山的、被戏称为“轮子”电视台的，还播得挺起劲，观点片面、极端，多数华人不屑一顾。正因由着肖娅的资金来之不易，她也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决不会平平白白地给人好处。以往有人借她的地方搞活动、开讲座什么的，务必要交够租金才行。这一回，因为祁廉跑去跟她仔细切磋了几次艺术的高尚意义，她无偿地将场地提供给合唱团每个周六排练用了。唯一的要求，合唱团得从名义上作为她的媒体集团的下属。

 

闻莺、肖娅这两个女人不计回报的努力促成了合唱团的兴盛，无形有形之中也成全了祁廉在风城进一步的桃花艳运。

 

有一个合唱团员，是个家境富裕的台湾女士，名叫杜宝颐。她的先生近些年在中国浙江开工厂，接美国的加工订单接到手软，生意兴隆得很，忙到顾不上回美国。宝颐次次来唱歌都是描眉画眼、盛装前行，虽然快六十岁的人了，日子过的滋润，腰身保持的好，容貌也比其他的同龄人滋润。纤纤十指上，套着好几个钻的、玉的大戒指。她的肤色白白嫩嫩，染成棕榈树干颜色的头发绾约得一丝不苟。合唱团有了固定场地以后，她无偿地把自家的三角钢琴借给团里用，雇人搬进了排练场。

 

A城有不少个国内外艺术院校钢琴专业毕业的人，移民后以教琴谋生。团里很快就招募来了一个钢琴伴奏——年轻貌美的卓颖。

 

几个月以后，合唱团排练出整场的声乐节目：中国歌曲，西洋歌曲，大合唱、无伴奏合唱、男声小合唱、女声小合唱，精彩纷呈。他们不仅为华人的节日庆典活动举行了多场演出，还受美国移民局之邀参加风城美国入籍仪式，高歌《上帝保佑美国》、《美丽的美利坚合众国》，频获好评。

 

翌年，金风送爽的秋季，在肖娅发起奔走、得到不少主流社团支持的一次华夏文化节上，合唱团和诸位来自美国职业艺术团体的华裔歌唱家、演奏家联袂演出，大获成功，吸引来不少美国观众，合唱团得到了摩托罗拉和UPS速递公司等多个商业机构的赞助。

 

乡音乡情合唱团在A城声名远播，合唱团账户里积蓄的数字也开始鸟枪换炮了。合唱团的成员们无不欢欣鼓舞。

 

谁说只有男人宁做牡丹花下鬼，女性甘心情愿当花痴的也不乏其人。不然，怎么会出“艳照门”那样，一群女人被一个黄口小子钓上钩的荒唐事呢。

 

人间事，从来都是有心者有意，无意者无心。合唱团里中年女人多（20几岁的人倾向于更个性化的玩法，喜欢大合唱的不多）。中年女人多多少少都有各自的“中年危机”状况（"mid-life crisis"）。但多数人对声音好听、形象耐看的祁廉有的不过是好感，或者是对他专业水准的敬重，并不是个个都存非分之想，或是无事生非，乱拨“情”弦子的。但是，站在合唱台子上，躲在一排排人堆里，确有一个被祁廉的一颦一动、笑貌音容迷醉了的女人，她，就是富有的台商夫人杜宝颐。

 

（待续）

[逍遥白鹤]

回复mathteacher的评论:
谢谢你的提醒，我确实不熟悉理工科，已更改为“数学博士”。不太清楚turns in mathematics education sys...

[mathteacher]

闻莺的先生是"高等数学博士" 。
这有点太业余了。没听说过有这种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