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人

创新,是我生命的底色;发明,是我灵魂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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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宾大友人

(2025-02-22 12:17:12) 下一个

难忘的宾大友人

Tu Xiang Zheng (涂向真)

在我看来,与其说是“人走留名”不如说是“人走留迹”和“人走留情”。足迹演绎出人生的经历,经常会在脑海中浮现,情谊映衬着朋友的身影,不时会在记忆中想起。我在pennsylvania大学待的时间不长,算是走了一趟吧,但也留下了不少足迹和情谊,有的足迹和情谊还达到了铭心刻骨的程度,至今难以忘怀。

菲拉德是pennsylvania大学无尘室的管理员,如果说泽梅尔教授是无尘室的“现官”,那么菲拉德就该是无尘室的“现管”。人们常说:“现官不如现管”,我在无尘室工作,事事都离不开菲拉德的“现管”。我当然希望菲拉德的“现管”是我的友好“帮手”,为我的研究工作提供条件保证,让我无拘无束,尽力施展才华,而不是非难我的“管家”,给我设置障碍,使我手足无措、寸步难行。

其实,我的忧虑是多余的,菲拉德是位工作认真负责,为人宽厚仁慈的谦谦君子。他生长在宾州,外表像是白人,但不很纯正,似乎混有黄种人的血统。他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长方脸庞,斑白鬓发,浓密眉毛,金黄眼睛。他说话慢条斯理,和颜悦色,让人感到很亲善,很友好。他办事干脆利落,凡是他能干的,说干就干,从不会拖拉,更不会推卸。特别让我感动的是,他经常积极主动,心甘情愿地为我的研究工作想方设法、排忧解难。

我有一个新的研究项目,要在低温下实现硅片与硅片的阳极键合,为研究新的微机械传感器提供技术基础。为此,要求在硅片上沉积2微米厚的康宁公司的低熔点玻璃薄膜,玻璃是电介质,只能采用射频溅射。射频溅射的速率低,连续溅射一个工作日也达不到所需的厚度,必须延续到深夜。无尘室有规定,像射频溅射这样的大型设备只能由固定的专业技术人员操作,像我这样的研究人员是不允许自已动手的。我感到有些为难,要菲拉德加班到深夜于心不忍,而我愿替班又不合规定。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让我出乎意外的和感激万分的是,菲拉德并没有向我提出有什么困难,就默默无声地将玻璃薄膜溅射出来了。我从他手中接过加工好的硅片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再向他表示感谢,他只是以微笑作答。

多亏菲拉德的密切配合,我的研究工作进展极其顺利。实验结果表明:在一块硅片上沉积一层低熔点玻璃后,就可以在低达150摄氏度的温度下,施加直流高压电场,还可将其牢固地键合到另一块硅片上。这种将高温键合转变成低温键合的技术,是微机械加工技术的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许多微机电器件的制造都期盼这项技术的早日出现。

我为获得低温阳极键合这一研究成果而欢欣鼓舞。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说创新发明微机电系统是“善其事”,那么发展新的微机械加工技术就是“利其器”。这让我联想到我首创的多孔硅微机械加工技术,正是因为有了这项创新的、强大的技术手段,我才能设计出两项微机械传感器的发明。我当然希望手中的“利其器”越快越好,凭借这些“利其器”,加上我的努力,我就可以画出更多气势恢宏、出神入化的画卷,奏出更多动听悦耳、美妙醉人的乐曲,演出更多惟妙惟肖、精彩绝伦的戏剧,发明出更多更新换代、服务大众的专利产品。

菲拉德听说我有微机械传感器的专利,找我谈过好几次,说他的一位朋友在一家传感器公司工作,想用我的专利开发新产品。我和他的朋友见面后,才知道他朋友的公司原来是制造老一代军用传感器的公司,近年来由于政府削减军费开支,来自军方订单锐减,公司不得不转型生产民用品,否则维持不了,就有倒闭的危险。微机械传感器是在微电子的基础上发展出来新一代传感器,由于其在集成电路生产线上制造,自动化程度高,规模大,成本低。再加上这种传感器体积小,功耗小,重复性好,性能稳定,不仅可以取代老一代产品,满足原有市场的需求,还可扩展许多新的应用。据说,像菲拉德朋友那样急待转型的传感器公司,美国有几百家,他们看中了微机械传感器的巨大商机,都想转型成微机械传感器的公司。

菲拉德朋友的公司并不是通情达理的合作伙伴,他们异想天开地提出要与宾大合作,由宾大用我的专利开发他们需要的产品。专利归我所有,与宾大毫无关系,要用专利就要与我合作,指定宾大开发是我的权利,任何人都无权干涉。这家公司的提议损害了我的自主权,我严词驳斥,并断然拒绝。不过,经过这次谈判,我摸清了我的专利的潜在商业价值。这无疑肯定了我前进方向的正确,更加坚定了我创新发明的信心和决心。

这大概就是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所说的“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须经过三种境界中的第三种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是的,在经过多次周折,多年的磨练之后,我的确是成熟起来,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能明察秋毫,别人不理解的事物我能豁然领悟。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微机电系统为我的事业,因为我明察和领悟了它是科学技术进步的必经之路,是社会经济繁荣的必需品。我顺应潮流,挺身而出,坚持不懈,终于在微机械传感器方面有了创造性贡献,看到了铁杵磨成的针和功到自成的渠,闻到了血汗浇灌出来的花香,听到了智慧铸造出来的琴声。

我的另一位好朋友Xie博士,他原是泽梅尔教授的博士生,毕业后留下当博士后。他来自台湾,是在台北出生的大陆人。他三十岁刚出头,身材中等,体魄强健,脸颊白里透红,眼睛炯炯有神。他性情爽直、待人热忱,口口声声称我为老师,与我讨论有关微机电问题,总是虚怀若谷,不懂就问。我对计算机编程不熟,请他帮我,他二话没说,花一天时间就给我编好了。我很感动,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他直向我摆手,说什么做了件芝麻小事还说谢,太见外了。

有一次,Xie博士邀我到他家作客,盛情款待让我深有感触。他是来美国前结的婚,太太的父亲是国民党老兵,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太太从护士学院毕业后,进台湾的一家医院当护士。来美国后,正赶上护士奇缺,她很快就找到了当护士工作。他有一个三岁的儿子,由他岳母照看。他岳母见我一点都不感到生疏,就像老朋友似的跟我聊起天来。她说,她嫁给国民党老兵,心里不踏实,怕丈夫在大陆结过婚,向她隐瞒。蒋经国开放老兵到大陆探亲后,她丈夫去大陆,还派她女儿跟着,想让女儿把她丈夫的家世查个水落石出。我笑着问她:查到了你丈夫的大老婆了吗?她哈哈大笑,说她的丈夫没有那个福气。

在泽梅尔教授的传感技术研究中心,有一位叫西村的日本访问学者,从事硅的等离子腐蚀研究。有一次他来到我的办公室,送给我一张不锈钢薄膜制成的名片,说是他的日本公司的最新产品,然后就和我讨论起不锈钢薄膜在微机电系统中的应用。他既然是虚心请教,我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很满意,说是受益匪浅。自此之后,我们成了朋友,经常在一起探讨学术问题。熟了,谈话比较随便,有时就会漫无边际的闲聊。西村的日本公司是钢铁公司,他在公司任研究员。我没有问过西村的年龄,看来四十来岁。他面目清爽,体态匀称,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有学者的气质,有商人的风度。有一次,西村告诉我,他的公司收购了一家美国的硅材料公司,要他当这家公司的总高级主管。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因为我经常见他出外活动,回来时听他谈些商界见闻,原来他是在演练他经商的才干。

有一次,泽梅尔教授约我到他的办公室,与他的一位来自非洲的博士生见面。我原以为这位学生是非洲黑人,见面一看,却是棕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长圆的脸形、扁平的额头,是典型的中国人的长相。泽梅尔教授说,这位博士生的研究题目是微机械传感器,托付我帮他作些指导工作。从此,他就常来我的办法室谈工作。有一次顺便谈起他的家世,他说他是龙的传人,中文姓陈,在他居住的非洲东海岸的一个海岛上,姓陈的有上百人,他是当地陈姓的第六代子孙。

这让我想起六百多年前,明朝的郑和七次下西洋,创立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航海壮举的故事。郑和率领二百四十多艘海船、二万七千四百名士兵和船员组成的远航船队,穿越马六甲海峡,横渡印度洋,最远到达非洲东海岸和红海沿岸。并且传说,郑和船队的一艘船迷失了方向,不幸触礁下沉,船上数百人流落在非洲。我想把这个传说讲给陈先生听,刚一开口,他就忙说,这是他们世代相传的经典故事,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他说,他的族人深信不疑:他们就是这些遇难人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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