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和他的生日
理查的爸爸叫康,希腊裔澳洲人,他的妈妈叫咪咪,中国人。理查是混血儿,一个优生学的得意作品,兼有希腊的智慧、澳大利亚的聪明,以及中国人的才华。所以,他的幼小的眼睛,一双桂圆核那么黑溜溜的中国人的眼睛,总是放射出诚实、聪慧的光彩。这是一种接近成熟的,令人觉得安全与可靠的目光,它反映出来的智商之高,叫人吃惊。与理查打交道,有与诚实聪明的成年人打交道时的那种融洽的快感。你很容易与他沟通,平时很少有孩子们常见的那些不可理喻的哭叫与吵闹。才满两岁,就这么懂道理,易养易育,远远超出成人对幼童的预期,使人喜出望外。
他的褓母爱珠,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她从理查七个月接手看护他伊始,就感觉到他的这种聪明绝顶、善解人意。她认为他长大后一定会很有出息,因而她爱他爱得至今不曾离开过一天。我爱他也打从见到他那一天起,就爱得不可开交,远远超过我爱他的哥哥、姐姐。在外表上,哥哥姐姐倒是比他长得好看,但我更爱理查。我们成了好朋友,一对忘年交,一见如故,相互之爱之深之切,与日俱增。
理查的家里种着许多花木。我爱花木,每每到他家中,就情不自禁地要去浇花、浇树。理查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我一去,就用他稚嫩不清的声音叫开来:“浇花!浇花!”他的兴趣、他的热情,比我还大。然而,我满足他的愿望,往往会引来他母亲和褓母的嗔怪。因为未浇完花,他的衣裤已经弄湿了,马上要换。所以,我一到他家,就处在愿望与行为相矛盾的挣扎当中。
没有人教他,也许是褓母曾经启示过他,我一去,他就要拔出我胸袋里的笔,递给我说:“笔!笔!”叫我写字画画。我奇怪,他为什么不关心我带给他的糖果而关心我的笔呢?
我们的车停在院子里,他一定要我们打开车门,一进去就要转动方向盘,他想开车了。有时,我们带着他驱车上路,遇上红灯,车一停,他就叫开了:“go!
go!”他这声声叫唤,引来了满车人的赞美笑声。
有朋友曰:“理查人小,使人觉得成熟;他哥哥人大,反使人感觉稚嫩。”他爸爸康也最喜欢他,我对康说:“理查简直就是你的翻版!”康就特别高兴。因为理查的性格、气质的确多半像他父亲,只不过有可能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他妈则不止一次地对他姥姥开玩笑说:“你爱他哥哥可能爱错了,理查才是真正会给你这个姥姥钱花,会替姥姥买房子的人呢。”狠狠地将了他姥姥一军,因为理查的阿哥,是姥姥亲自带大,感情所系,一不小心就容易偏心。
前不久,理查的爸妈都出差到美国去了。他们打电话回来告诉姥姥,不要忘记给小理查过生日。原来一月十六日,是理查两周岁生日。他姥姥不顾疲倦驱车风月堂采购生日蛋糕。下午六点钟,我们替理查过生日。桌子上摆满了鲸鱼、袋鼠等玩具,他妈出国时特意预先买好的生日礼物,一个可以拆卸的美丽香蕉球,摆在生日蛋糕的旁边,两支通红的蜡烛,好像擎天大柱插在蛋糕上,简直可以顶天立地。理查爬上凳子,准备吹蜡烛了。这时,他却表现出了极其的严肃。姥姥要替他照相,叫他笑一笑,他就是不笑。这样的一本正经,好像哪国的总统坐在圆桌会议上,正要发表政见,惹得我们没有办法。后来,我提议为了庆贺理查生日,大家破例喝点葡萄酒。我们互相为理查的生日快乐干杯。小理查无师自通,他也拿起他的奶瓶,要与我们干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与我们干杯。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他跟着我们学的一句英语:Cheers
for happy Ritchie's Birthday!使得我们大家又都合不拢嘴巴。
生日过完,我们在院子里剪理草地,理查更慎重其事地抢在前面,拿簸箕、取扫把地忙个不停,好像没有他的参与,事情就会办不好一样。这种勤快的秉性是先天带来,还是后天培养,我这个笨伯,怎么也想不透、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