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教育孩子应不应动用“打”这个手段,好像一直是个众说纷纭的论题。在现如今这个年代,尤其是在美国,体罚儿童不仅不被提倡,而且已经到了谈“打”色变的程度。社会上任何人都可以监督家长不能对孩子动武,甚至孩子自己都可以随时拨打911电话状告自己的父母。孩子家长如果被扣上“虐待未成年人”的帽子,那他们是很难给自己辩解打孩子是出于教育的需求,还是单纯的发泄情绪的。所以,现在的这一批家长虽然是几十年前被“打”成才的一代,但他们已经不能再像自己的父母那样可以随意地使用体罚的手段了。白小姐正是这一批家长中的一份子。
白小姐虽然是女孩子,但在上小学的六年里也没少挨打,不过从她踏入初中校门的那一刻 起,就再没挨过打了。现在回想起来,白小姐很坚定的认为,小时候挨打是件好事,因为就像训小狗一样,“体罚”给她清晰的设置了底线:谎言是不被接受的。
在白小姐家,白小姐的父母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分工相当明确,一个唱红脸,白小姐的妈妈,一个唱白脸,白小姐的爸爸。白小姐的妈妈基本上主管白小姐的一切,做人,做事,家教,学习,交友,娱乐,生活习惯。。。方方面面,里里外外,总之所有一切都归结为两个字:规矩。自从白小姐的妈妈把六岁的白小姐从幼儿园接回家上小学开始,就一直在不遗余力的给白小姐立规矩。这些规矩大到包括做人要诚实,善良,小到吃饭不能吧唧嘴,林林总总涵盖了白小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当然这些规矩并不是在一朝一夕之间就全部灌输进了白小姐的脑袋,而是日积月累一点一滴的慢慢的编织进了白小姐的认知。而“编织”的手段除了文的讲道理,还有就是武的“打”。
白小姐妈妈揍孩子也是有讲究的,她总说如果讲道理就能达到教育效果就不要惩罚,如果惩罚就能达到教育效果就不要体罚,体罚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即便是必须体罚了,也要在尊重孩子的前提下进行,当然所谓的尊重就是只打屁股不打脸。而且,白小姐的妈妈还总是反复的跟白小姐强调一件事:“如果我拿着刀在切菜,你一定不要来惹我生气。”这一提醒也总让白小姐怀疑,妈妈打她真的是完全出于教育目的吗?有没有也带有一丝丝的情绪发泄?
白小姐的爸爸从来没动过白小姐一个手指头,甚至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一句,好像他教育孩子的全部职责就是坚决彻底的拥护赞同老婆的教育理念和手段,但也同时长期一贯的安抚白小姐受伤的小心灵,有的时候甚至是偷偷的“放水”,背地里伙同白小姐对抗妈妈的规定。比如,白小姐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爸爸允许她不刷牙,不睡午觉,多看一小时电视,多吃一根冰棍。。。虽然这些都是看似芝麻大的小事儿,但对儿童时期的白小姐来讲,那就像是在自己弱小的世界里多了一个盟友,一个更能让自己体会自己被爱着的盟友。
成年以后的白小姐在自己教育孩子的时候也时常会情绪崩溃,急火攻心的想抬起手来就打孩子,但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妈妈话:“如果我拿着刀在切菜,你一定不要来惹我生气。”她慢慢的理解了,这句话看似是在提醒白小姐,其实是妈妈时刻在约束她自己,她在告诉自己,情绪不够平静的时候不能教育孩子。白小姐曾仔细地回忆过小时候挨的那些打,她发现她挨打的原因都跟一件事情有关系:撒谎。而她挨打的过程一般分三部曲,第一步都是妈妈发现了她的谎言,盛怒之下对她发威。第二步是妈妈会冷静下来跟她讲道理。第三步才是打。一般都是让她脱了裤子趴在床上,并且会告诉她要打多少下,还让她自己数着。白小姐的妈妈打孩子从来不用工具,不用鞋底,不用扫帚疙瘩,也不用皮带,就用手。她说这样打孩子的屁股自己手心也会疼,所以知道手下的轻重。白小姐印象最深的两次挨打都发生在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白小姐的姥姥家住在西单。七十年代的西单跟现在高楼林立的西单完全不一样,那时二环之内的北京城虽然也有很多商业中心,但以胡同为主的住宅区还是占主要的城市面积,白小姐的姥姥家就住在离热闹的西单商业街不远的二龙路的胡同里。白小姐的姥姥跟大儿子和小儿子,也就是白小姐的大舅和小舅两家人同住在一个大杂院儿里。二儿子,白小姐的二舅一直在外地工作,他是在白小姐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调回北京的。刚回到北京的二舅当时也暂时住在白小姐的姥姥家,他住在大舅家三间北房的最里面的那一间。白小姐姥姥在世的时候,白小姐一家三口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姥姥家吃午饭,二舅回北京的第一个周末也不例外。
那应该是5月份的一个星期天,白小姐跟着爸爸妈妈先坐公共汽车到西单站下车,然后顺着街边的胡同七拐八拐的先经过二龙路医院,再走进姥姥家住的胡同。姥姥家的大杂院位处胡同的腹部,门口有两个小小的石狮子,破败的两扇大木门上有铜质的门环,门脚下有高高的门槛,中间部分已经被磨成了光滑的凹槽。常年敞开的大门紧贴在门洞的两面墙上,门洞里堆满了各家的自行车,大白菜,淘汰下来的旧家具。这所院落早年应该只住一家人,有前后两进。前院有三间南房,三间北房,还有东西各两间厢房。那时住四家人,姥姥和大舅家住三间北房,小舅一家三口住两间西厢房,还有两家住着南房和东厢房,白小姐不熟悉他们的情况。后院比前院小,白小姐几乎没去过后院,只知道那里也住着两家,其中一家姓周,他们的儿子后来是白小姐高中的美术老师。
白小姐一踏进姥姥家的大门,就迫不及待地去寻找大舅家的两个表哥和小舅家的一个表妹。两个表哥一个比白小姐大两岁,一个比她大两个月,表妹比白小姐小三岁。四个人虽然年龄差距不大,但比较起来白小姐胆子最大,有的时候连大表哥都会被她欺负。那个周日白小姐本来计划像往常一样抓着表哥表妹一起玩扑克牌的,没承想俩表哥不在家,他们去他们自己的姥姥家了。表妹也没时间陪她玩儿,因为她正在家里写家庭作业。虽然刚刚上小学一年级,但白小姐的小舅妈发现她闺女算术学的很吃力,所以周日给她布置了家庭作业,意在“勤能补拙”。
无所事事的白小姐在大舅家的三间北房里来回溜达,走到最里间的时候发现放在床边的箱子才突然想起来,单身的二舅现在住在这里。她刚想反身退出房间,突然发现床边的地上有两个五分钱的钢镚儿。那时候五分钱的钢镚儿对白小姐的吸引力是很大的,要知道她当时的零花钱是一个星期有两个五分钢镚儿,可以买两根奶油冰棍。白小姐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把钢镚儿捡起来放进了兜里,然后她又看到床头柜上有几个一分的钢镚儿,当然也都被她装入口袋。她又仔细地翻看了床上的枕头,有收获,再趴在地上看床底下,又有收获。直到此时,她突然意识到二舅应该是个大手大脚地家伙,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于是她大胆地把在这件屋里能找到的所有的钢镚儿都装自己兜儿里了。
那天旁晚白小姐跟爸爸妈妈回家的时候,心情特别的好。她一路上时不时的把右手伸进兜里拿捏一下那半口袋的钢镚儿,心里盘算用这些钱能买多少冰棍,花铅笔,香橡皮。。。可惜她的美梦没做多长时间就被妈妈发现了。晚上脱衣服睡觉的时候,妈妈发现了她衣服兜里的一大把钢镚儿,立即询问钢镚儿是从哪里来的。白小姐一开始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后来看妈妈的态度严厉,又言之凿凿的说是二舅给的。白小姐的妈妈当然不信,让白小姐讲二舅什么时候给的,为什么给,怎么给的这些钱。此时白小姐已经深知自己的麻烦大了,但仍然抱着侥幸心理继续编织谎言,直到实在编不下去了,才不得不缴械投降。当然这个时候投降已经于事无补,在被妈妈教育了一个小时之后,她乖乖的脱光裤子趴在床上,被妈妈揍了50个屁板儿,一边儿屁股蛋25个。白小姐的屁股被打的通红,那一兜儿钢镚儿当然也全被收走了,临了妈妈还警告她不许再撒谎了,因为下次会打100下。
白小姐的妈妈关于100个屁板儿的“承诺”绝不是吓唬她,因为没过俩星期这100下就都招呼到白小姐的屁股上了。
白小姐四年级的时候学习曾经掉到了班级的中下游,因为三年级转学去了北京郊区的小学,回来以后各科成绩都直线下滑,那时的白小姐最恨的就是每次考完试,老师都让家长在试卷上签字。那个年代的中国的中小学老师特别讲究要家长配合老师教育孩子,所谓配合就是老师和家长要及时的通气,当然最需要通气的项目就是孩子的考试成绩。白小姐上四年级的时候,各个学科的考试几乎每个星期都有,随堂测验,单元测验,模拟测验,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大考小考,反正总有做不完的试卷。考试之后老师给试卷打了分数,就会发到学生手里让大家拿回家给家长签字。白小姐继偷零钱事件之后,又抖胆包天的自己给自己的一份考了84分的数学试卷签字,让老师抓个正着,还在上班时间请了家长。
那天白小姐的妈妈被老师约谈之后回到家里,一直黑着脸等白小姐放学。白小姐一进家门就知道大事不妙,低头搭脑的蹭到妈妈身边。
白小姐的妈妈绷着脸问她:“知道错哪里了吗?”
“知道,我骗人了。”白小姐头都不敢抬的回答。
“还用讲道理吗?”
“不用了。”
“那趴床上去吧。”
白小姐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一边脱裤子,一边恨恨的想:我绝对不哭,我不会掉一滴眼泪。可事实是,白小姐的妈妈还没打完一半,不争气的白小姐就哇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白小姐不仅那次挨打没有能够咬牙挺住,后来每次挨打都是哭得稀里哗啦。不过自从白小姐挨过100个屁板之后,她就长心眼儿了。在以后的人生里,白小姐一般不会红口白牙的说谎,但她会选择不说,或者说一半留一半。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因为技术不熟练而被妈妈抓包,会挨打,但慢慢的她知道如何隐瞒了。
是的,小时候挨过打的白小姐长大以后很少说谎,她只是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