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下

这是一片树叶,在秋风中飘飞。这是一片片树叶,在秋天里散落,成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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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巷子(一)

(2024-09-18 07:34:14) 下一个

安徽省来安县最东部苏皖交界处,有一个现今几乎无人的村庄,叫“黄巷子”。那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是现在常常在网上查找的故乡。

黄巷子没有黄家

记事的时候,已近八十年代中期,分田到户,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已有五年,“公社”这个词的含义也由从前的人民公社大集体自然转换成地名——乡镇政府办公地所在的集镇。不太清楚老家所在的乡共有多少个自然村多少个生产队,只知道黄巷子附近的几个村庄,大大小小,几户到几十户人家。一条南北走向的宽土路从村口把黄巷子分巷东和巷西两个队,老老少少不到二百五十人。从南到北,林、夏、张、吴、孙、陈、袁、闵等姓,或两三家一排,或一户独立,乱中有序,高高低低,树木参差,组成一个村庄。

周围村庄大多加以村里大姓冠名,比如“陈官、张大郢、东黄、西黄……”,跟猪八戒岳父高老太爷所在的“高老庄”类似。小时候,我就好奇为什么黄巷子没有姓黄的人家。三十年后再问父亲,父亲也道不出所以然。他反倒提起,村里的一家叶姓独户,是外乡人。那会儿的农村有“一门姑娘,满门舅舅”的说法,因着母亲姓叶,我们姐弟三喊那家男主人为“舅舅”,而不是“叔伯”。其实,倒回三代以上,黄巷子大多数人家都是外乡人,至少村里从没见过也没听说有过哪家大户的祠堂或者祖宅。据奶奶说,我们祖籍扬州,解放前高祖父肩挑一副担子,逃难至此,生两子,安家落户。不知为何,在我小学前,父亲和他唯一的长兄,也就是我的大伯,在南京城郊找到本家,认祖归宗,还拿回了族谱排行,给尚未入学的孩子按照行辈正式起学名。此后,偶尔听说他们去祭祖,去的也是南京。

没有黄家的黄巷子,也不是找不到一个人姓黄。只是两位姓黄的都是外村嫁过来的媳妇,而且还是亲姐妹。黄家自古出美女,姐妹两明眸齐齿肤白高挑,配称小村俏媳妇。黄家大姐嫁给我家隔壁的闵二哥,生了两个帅气儿子,比我稍大几岁。 黄小妹比大姐年轻一大截,嫁给了村口林大伯家的大儿子,头胎得了个女儿,水灵粉嫩,模样儿人见人赞。她们都比我年长许多。黄家大姐和闵二哥跟父亲虽是同龄人,奈何大伯在村里和闵二哥的老父称兄道弟算同辈,加上我们两家又是一墙之隔的邻居,格外近些,他们夫妇尊称父亲一声“叔”,我们回敬,叫他们“二哥、二姐”,连姓氏都省去了。

经历了前面几十年集体生产的尝试和失败,在农业机械开进田野里之前,传统的乡村生活回光返照般出现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播种收获,四季轮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家户户不论是土坯房还是砖瓦房,都有前庭后院。前庭偏远处搭有猪圈和茅坑(厕所),而后院通常就是菜园,菜园里一年到头长着蔬菜。菜园里角落处总有或大或小一个挖出来的池塘,方言称为“小沟”。池塘主要用来蓄水浇菜,水深清澈的,也在里面淘米、洗菜、涤衣。

在一个上小学的孩子的眼里,男女老少加起来二百多人的黄巷子似乎是一个永恒的存在,尽管村口木头柱子上的大喇叭除了播放“社员们请注意……“等农业通知外,已经响起流行歌曲。从大喇叭里,我第一次听到毛阿敏的《思念》,还有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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