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安门城墙”有点傻。明明是周末业余训练这帮娇生惯养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她却非要把时间从下午2点半到晚上11点排得满满的,仿佛她星期一不上班似的。不仅一个班一个班全排满,她也不和家长说话拉关系,整个训练阶段,一直亲自在练球,不停地纠正学生动作,培养球场意识。
想当初,中国女排“五连冠”,既打破了中国大球类 (足、蓝、排球) 积弱不强, 如以前咱中国人被称作的“东亚病夫”状况,又使大众长期被压制的奋发向上的精神要求在“四个现代化”的春天里被激发出来。当时女排队里的一兰一芳,因长得漂亮,更是人缘奇好。周晓兰善拦对方大力扣球,关键时刻屡屡成功,故有“天安门城墙”之称。记得在中国-古巴对阵夺冠赛上,周晓兰拦住了一个关键球,高兴得她举着手和队友击掌,却激动得我等穷学生无法仅用呐喊表达心情,于是把不保温的热水瓶,洗面洗脚兼用的又有些漏的脸盆一股脑地往窗外扔。周晓兰这一击掌,便在全国范围内长时间回响起来。“怪球手”张蓉芳善扣刁钻古怪球,令对手防不胜防。因为难见女排队员一面,成都的球迷们便迷上了张蓉芳她妈。当时她妈工作所在的成都名小吃店 <龙抄手> 食客暴满,在下也用节省了多天的饭钱光顾<龙抄手>多次,遗憾连张蓉芳她妈也见不着。以我来美国多年的经验总结,当年张妈如要求连涨五级工资,升个“副处” 待遇的职员,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想来,当时张妈可能没有“搞醒伙”(四川话,弄明白)。
这次来马里兰州一住就是八年。以往只听说“天安门城墙”在马州业余教排球,却不知在那里。当时还与朋友相约打听清楚后去见见,以补连女排她妈都见不着的遗憾,却始终没有成行。最近才听说周晓兰就在家附近开班授课,赶紧送儿子去插班受训 (太太的功劳 -- 不写这句过不了关)。
太太陪儿子练球回来一口一个“周晓兰”,把我当年的记忆全提取了出来。听着想着,我便感到周晓兰有些傻了。现在是啥年代了,人人讲究与时俱进。凭“天安门城墙”的名气,不打广告也不愁生源。学生多了就压缩时间,何苦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大多数家长都是抱着让孩子锻炼身体和冲着“天安门城墙” 的名气送孩子去练球的。再说了,这帮孩子的中文水平还不如咱当年蹩脚的英语。周晓兰大可让助教动手,自己与家长聊聊。这样,家长高兴,孩子锻炼了身体,自己也轻松。何苦拿出国家女排的手段训练这帮孩子。
几周以后,我儿子的行为却让我再次与时俱进。我儿子的平时表现是被美国教育宠坏了的典型例子 -- 做事松散,全凭兴趣爱好,自我感觉良好,大人还不能批评。最近发现他做事认真起来,而且一做就要完成为止。我大感诧异,“这小子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终于有机会去儿子练球场见见周晓兰了。尽管太太提醒我,别想与周晓兰说上话,她一直都在忙。我还是想象着见面时要表达崇敬之意,也劝她要与时俱进,注意保养身体。进入体育馆发现,她果然一刻也不停地亲自教学生练球,口口声声用相当流利的英语作指导。二十多年后亲眼所见,周晓兰仍如当年电视上的形象,风采依旧,精神抖擞。我坐在体育馆的一个角落里,望着被她抛起又落下的排球路径,交织着回漾在大厅里的指导声音,突然感到我多年来的聪明长进撞上了一堵厚厚的墙,顿时涔涔地出了一身冷汗。我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土斯2007年12月D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