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体校的邀请函
大概是昨晚折腾得太过卖力,今早起来腰疼得不行了,他醒来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最近他的颈椎和腰椎越来越疼,原来还可以忍受,可现在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绝对会影响工作。他洗漱完毕,快速吃过早饭,打算在九点之前去找麻醉科的小赵给自己打两个封闭针止止疼。
他还没迈进住院大厅就碰见了舒同,舒同几个箭步上前,微笑地与他打了一声招呼:
“早啊,徐主任。”
“好久不见,舒同,还好吗?”
“还行。”舒同愉快地说:“徐主任,正巧碰见你了,我刚要去找你呢,想咨询个事。”
“什么事?”他问。
“那惜和我到现在都没有孩子,我父母为这事挺着急的,催我好几回了。那惜也看了妇科,说是因为刚结婚那会儿不小心流掉一个孩子才导致不孕的,我打算带她去省里看看,想问问你认不认识省里的妇科专家。”
“那惜不能生孩子吗?”
他惊讶地问。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舒同和那惜旅行结婚回来后,那惜怀孕了,可王芳劝其流掉。这件事他可是眼睁睁看在眼里的,话也是句句听到耳朵里去的,那么流掉的孩子是故意做掉的还是真像舒同所说的不小心呢?
“徐主任。”舒同见他愣神,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他忙拉回思绪,笑着说:
“我给你问问看。不过,那惜愿不愿意啊!”
舒同面露难色,为难地说:
“她倒是不怎么愿意,因为不能生孩子也哭了好几回,说看到同事们一个个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羡慕。我也劝过她,生孩子这种事不能急,不是想要就可以立即来的。在咱们医院治来治去一直没什么效果,她也就有些泄气了,说不如领养一个算了。领养孩子我倒没什么想法,关键是老人那边不同意,他们想要自己的孙子。”
“哦,明白,明白。”他附和了一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总之,这事就拜托你了。”
“好,尽快给你消息。”
与舒同碰完面,他来到九楼,看到那惜在护士站里和护士交接。他停在那里看了那惜半天,实在看不出她因为不能生育而多么的忧郁,仍然是容光焕发的脸和一张会说话的巧嘴儿。听听,那惜此时正和同事们说上个月在省里买的口红颜色正呢!是在松雷打了七折买的,捡了个大便宜!还问人家要不要?如果要,她托人从省里捎回来。果真不能生育,她还有闲心和同事们一顿白五白六地说说笑笑吗?那惜见到了他,展开笑脸与他打招呼。
“愣什么神呢,徐主任。”
他走了过去,很直接地说:
“那惜,有事找你,咱们去那头聊聊。”
那惜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才犹豫着放下本夹跟他去了走廊的一角。
“说吧,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那惜首先开口。
“今早舒同来找我了。”他说:“让我给你们联系一下省里的妇科专家,你同意吗?”
那惜听他这样说吓了一跳,本能地起了戒心。
“舒同也真是,这种事不能和我说吗?干嘛找你啊!”
其实,他还真不怎么关心那惜,而是可怜舒同。他对舒同的印象实在太好,特别是无意中撞见王芳劝那惜流掉孩子那一幕后,更觉得舒同可怜和无辜。不管那惜是以什么目的与舒同结这个婚,他都希望那惜起码有一丁点的良知,那就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应该考虑一下枕边人。
“我联系好后会告诉你一声,你就和舒同一起去省里看看去吧!人家舒同是独苗,怎么也得有个后才行,你说是吧!”
那惜明白他说什么,脸面已经挂不住了,从粉色变成了青白色。他看她这样,实在没有必要深说了,扒人家一层皮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凭他的为人,根本就不会管这种事不关己的闲事,只是实在看不惯那惜拿舒同当猴耍,所以才说了这些过分话。
与那惜谈完,他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碰见了器械组尹护士长从对面一瘸一拐地走来,手还捂着一边的腮帮子。
“尹姐,你这是怎么了?”
尹护士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口齿不清地对他说道:
“昨天吃排骨把牙硌了,今早起来肿了好大一个包。”
“我是说腿,这腿怎么了?”
“倒霉呗!”尹护士长叫苦连天地说:“因为牙疼起来晚了,忙着往单位赶,一着急路上摔一跤。”
“没什么事吧?拍了片子没啊?”他忙问。
“崴了一下,肿个包,没事儿,用冰块敷过了。”
“都这样了应该休息啊,向主任请个假吧!”
“哪能休息啊!”尹护士开始抱怨起来:“你也看到了,咱们器械组始终就没满过人,我要是休息,你们用啥做手术。”
“也是。”他笑着说:“那尹姐也得注意点啊!实在不行,还是请几天假吧!”
尹护士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徐主任真会说话。”
尹护士长走后,王芳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真好玩啊,都这样了还上班哪,这是做给谁看呢。”
他真的很讨厌王芳这样夹枪带棒地说话。王芳这人哪都好,就是这张嘴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再者,这女人扎堆儿的地方就是闲言碎语多,工作之余总爱嚼一嚼别人的是非。还没等他说什么呢,王芳已经开始向他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尹护士长的风流事。
原来尹护士长的半边脸肿并非牙痛,腿瘸也并非摔跤所致,而是被张野给打的。张叶青与尹护士长鬼混被老婆抓了个现场,张野知道自己老妈吃亏,撸胳膊挽袖子就去了尹护士长家里,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揍和砸。要不是张叶青从后面追过来,尹护士长的脸会被张野打成猪头。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王芳一副知内情地笑,对他说道:
“张野找我帮忙呗,向我借摄像机,说要给他爸拍毛片用。”
“什么?”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家姐夫有回去香港送货,在那头买了一个尼康摄像机回来,那画面拍得老清楚了。张野知道我家有这个东西,向我借好几回,我问他借那玩意干什么呀!谁没事录相玩啊!他就把这事告诉我了,想把他爸和尹护士之间做那种事的画面录下来,手里握着把柄,他爸就不敢再乱来了。”
他哭笑不得地哼了一声,这事真新鲜!儿子给老子拍毛片,那得什么场面啊!他真服张野了!这事都能想得出来,得什么脑子啊!
“那你是借了?”
“能不借嘛!”王芳说:“软磨硬泡我啊!说偷着录,不会给用坏的,还紧着跟我发誓,说这事他妈也同意了。我看他说得挺可怜,也没好意思拒绝,就借给他了。再者,张主任的老婆是挺憋屈的,我也替她生气,摊了那么一个骚包。如果年轻我就劝她离婚算了,到哪找不着男人啊!跟他过什么呀!可这都老夫老妻了,张野都结婚了,总不能劝人家离婚吧!”
王芳嘚吧了一堆,还是说了一些大实话,张叶青已经眼奔六十的人了,如果因为这事离婚确实够丢人的。
这之后,他特别注意了一下张叶青,人家像没事儿人似的,仍旧笑呵呵地摆着领导派头,居高临下地给大家开会。就在刚刚还交待工作呢!说这几天上头要派人来院里检查,是暗访,让大家注意点,别整出一些医疗纠纷来。
温馨婚后不再去岳母的服装店帮忙了,专心在家里照顾孩子,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他从不认为温馨是那种能安安分分做家庭主妇的女人,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多久,她那颗不安份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对他说想自己干点什么,不想就这么呆着荒废青春。
虽然他有专利费的提成,但这些年为了搞研究把钱又投进了实验室,所以钱财方面并不富裕。纵使这样,养活一家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者孩子还小,需要妈妈照顾,他也就不赞成她出去工作了,就这样又过了几年。
那晚,温馨在饭桌上喂情情吃饭时,把市体校重金聘请她为跆拳道教练的事对他说了。
市体校刚刚开展跆拳道教程,报名的人还很多,所以一个教练不够用,能找到她也是一种巧合。是她以前的教练对市体校的校长说了她的遭遇,还感慨地表示因意外触电而结束了体育生涯实在可惜,不然早为国家争得金牌了。
人家一听这么好的条件,就想到了让她来学校任教的事。既然无法再做运动员,却可以做着和运动员相关的事,所以温馨对这件事自然是满心欢喜,乐颠颠地答应了人家。说到这里,温馨还兴冲冲地告诉他说待遇很高,每月另有五百块的津贴。
他听后也觉得不错,很为妻子高兴,毕竟温馨在家已经足足呆了五年了,也该有点事情做了。
“可孩子怎么办?”他问,说出了最关键的。
岳母有脑梗后遗症,已经没有能力再经营服装店的生意,只在家里做些简单的家务。店里的事全靠岳父一个人来支撑和奔波,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顾孩子。温馨原本打算将孩子送到娘家那里,思前想后还是放弃了,实在不想再增加老人的负担。
“请保姆吧!”温馨说。
他听了之后坚决反对,与其请保姆,还不如温馨什么也不做,他可不希望把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照顾。而且情情认生,家里来个客人抱她都会大哭,嚷着要爸爸妈妈。如果是个陌生人,他连想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不让我工作吧!”温馨问。
他沉吟片刻,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温馨,我看你还是不要工作算了,安心在家照顾孩子不好吗?”
谁知温馨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同意。
“不可能!我在家这五年已经快变成黄脸婆了,我可不想让自己一辈子跟着柴米油盐打转,整天侍候丈夫孩子,还有什么意思!”
他一听,彻底恼了,生气地喊:
“既然觉得没意思,干嘛还要和我结婚!干嘛还要生孩子!当初就应该打掉,岂不美哉!”
温馨脸胀红了,恼羞成怒地喊:
“徐云辉,你混蛋!这话你都说得出来,你还是不是人!”
“你才混蛋!为了工作连孩子都不管不顾,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
“徐云辉,你骂谁!你骂谁混蛋!”
“骂你!在你心中孩子的份量还不如你那个破工作,不是混蛋是什么!”
“既然孩子那么重要,干脆你辞职算了!干嘛让我辞职!”
“温馨,你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是你!以前你的眼里就没有我,现在得到我了,又生了孩子,让老徐家延续了香火,你也没啥好顾忌的了,眼里就更加没有我了!”
“呯”地一声关上了门,他下了楼。温馨放下孩子,气极败坏地拿起眼镜盒就冲向阳台,向楼下的他砸去,嘴里嚷着:
“我就要去工作!一定要工作!”
那眼镜盒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他的后脑上,他气得捂着后脑勺扬脸就对她大骂了一句:
“疯婆子!”
温馨向来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人,脑子里想得比谁都多,所以去市体校做教练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他忽然想到了岳父岳母,或许父母的话她多多少少总会听几句。想到这里,他一刻也没耽搁就去了岳父家,将温馨为了去市体校做教练,而执意要给孩子请保姆的事告诉了两位老人,希望他们能劝劝温馨,让她专心在家带孩子,等过两年孩子上小学再提工作的事。
没想到岳父岳母一听,竟然也支持温馨的决定,并说早知道了这件事。特别是岳父,婚后无论他做什么事都站在他这头,这次却也站在了温馨那边,还把他批评教育了一番。
“馨馨是跟你结了婚,可不能因为结了婚有了孩子,就让她放弃对国家做贡献的机会和权利吧!云辉啊,这件事你做得可不对,不去支持她,反倒拆她的台,这可不行。想干事、能干事、干好事,这是一个党员最基本的价值体现!馨馨作为一名党员,虽然负了伤、结了婚、有了孩子,但还牢记着自己的入党誓言,坚守着自己的职业操守,本着继续培养新体育人才的使命,仍想着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种行为不值得嘉奖吗?同样作为党员的你,更应该去支持她为祖国的体育事业而尽献一份力啊!跟党这么多年,受党的教育也不少,怎么这番觉悟都没有?反倒还不如一个女人了!”
一听岳父这样说,他气愤归气愤,不情愿归不情愿,也只好作罢,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那天下班回家,家里突然多了个女人,五十几岁的年纪,一看穿着打扮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温馨春风满面地告诉他,这是她刚从人才市场请回来的保姆,姓张,叫张姨就好。他与张姨闲聊了几句,言谈中觉得挺老实厚道的,也就没说什么。
自从有了保姆,温馨饭不做了,屋子也不收拾了,全权交给张姨。张姨来工作之前,温馨曾对她说过只照顾孩子的起居,接送孩子上下幼儿园。工作一段时间后,发现无形中多了很多别的工作,与自己的那点工资不成正比,所以就不愿意了。几次向温馨提涨工资的事都遭到了拒绝,心里难免有些怨气,就把这事对他说了。
“雇我是看孩子的,当初只说做孩子有关的事,可现在你们的事也让我来做。本来我也不介意给你们洗衣服做饭啥的,你们两口子每天那么忙,整天累得要死,我也跟着心疼,哄完孩子没别的事,我做做也是应该的。可是你家那口子的衣服也换得太勤快了,穿一天的外套也要脱下来洗,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经不起这么折腾啊!不管咋说,看在我这个老太太脚不沾地儿为你们洗衣服的情份上,也该给我涨点工资吧!”
家里的事他向来说了不算,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敷衍她道:
“行,张姨,赶明我和温馨说说。”
然后这事就没影儿了。不是他不想涨,而是他与温馨交涉了几次都没用,死活就是不给人家涨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