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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集悲歌》——脱北故事 第三十六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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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我的旧时光之六

2013年5月19日星期日

今天是星期日,天气晴。

关于回忆与曹老师这段故事,我只想称呼他为曹老师,并不想提他的名讳,毕竟斯人已逝。因为一起做这个秘密的事情,当然更多原因是延喜,我和曹老师之间变得越来越亲近了。有的时候,我们之间也会聊些比较隐私的事,像他现在给脱北者们免费治病这件事,他说自己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番觉悟的,当初也只是凡夫俗子普通人一个。那个时候,他刚刚离婚不久,老婆带着孩子们走了,他医院的工作又忙,根本照顾不好自己和已经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于是便听从了一位朋友的朋友建议,花钱买了一个脱北女人做保姆。用他现在的话说,那时也没想太多,只是为了图便宜,哪怕干个三五年后人跑了也值得,毕竟一个脱北女人的价格才四五千块。中间人说了,那女人带个孩子,没别的要求,只要给她和孩子一口吃的就行。反正他的房子大,房间多,老婆孩子走后又空出一堆房间,他不介意自己花一份钱多买一个白张嘴吃饭的人。孔英淑照顾老太太非常用心,他交待的事她从不会忘,按时给老人喂药喂饭,洗澡按摩,还会用轮椅推出去散步。而且人非常好学,一有时间就努力地学习汉语和汉字。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对那个他花钱买来的保姆以及带来的孩子渐渐有了感情,这促使他后来做了这件事,力所能及地帮助这些脱北者们治疗疾病。

当然,我后来也有问过曹老师为什么会选择我。他问我还记不记得大五那年在街头救下的那个临产产妇的事。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记得了,就是这件事才让我爱上了医学,进而选择了妇产肿瘤外科。他说那个产妇是个脱北者,偷渡到中国后被长期强迫卖淫,可能精神上受不了打击便疯了,后来见她疯了人家也就不要她了。我又问曹老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说当时自己正巧被轮班到急诊室工作,我跟随救护车送那个产妇去医院急诊时,接待那名产妇的医生正是他。因为我当时自报还只是一名医学生,所以他对我的印象很深刻,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愿意收我做学生的原因。他从未忘记过我,包括我的名字,再加上我救助的那名产妇还是一名脱北者,便更加对我另眼相看了。说实话,我有点震惊和意外,当年我对曹老师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没有那段与他对话的记忆,想想真是很惭愧。我说我不知道那个产妇是个脱北者,是与不是我都会去救。曹老师点了点头,对我认真地说,所以才带你来这里呀,给这些脱北者们看病。

我和延喜的初吻便是因为去教堂做义诊,进而在教堂发生的。说起这个初吻,还是另外一对脱北恋人引发的,他们是一对很特殊的情侣,双双患有二尖瓣重度反流,在等待外科手术。

教堂的落地窗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看不到里面。有一次曹老师正在给一个脱北者看病,发现那个患者总是往窗外张望,扭头一看,一对脱北的恋人靠在树旁正激情四射地舌吻呢。曹老师一连看了两个患者,那对恋人还抱在一起啃呢。曹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站在椅子上将窗子打开,对他们喊了一嗓子:

“喂,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大家这都看半天了!”

这一喊不要紧,我和延喜不约而同地抬头对望一下又同时往外看了一眼,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事后,我收拾医疗器械时,延喜突然凑了过来问我,说金南修,你看到那对恋人时就没什么感触吗?我当然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但我故意装傻充愣,表现得呆头呆脑,还反问她说,你好像问错人了吧,就真的讲什么感触,你也得采访外边那两位当事人不是?问我算怎么回事?接吻的人又不是我。延喜有些泄气地看了我一眼,生气了,她转身就走。我见状,忙丢掉听诊器追过去,在走廊里一把抓住她的手,歪着身子顺势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她当时就呆住了,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映在她的脸上泛着红光。她的眼睛水润润地望着我看,一时怔怔无话。我弯起嘴角笑着问她,你是不是指这个?看到一对恋人在那旁若无人,没羞没臊地接吻,但凡是个饮食男女看了也会心生点邪念。在我面前,她从没有害羞过,所以我向来认为她是个厚脸皮的女人。没想到这个吻会让她一秒变成了一位害羞的小女人,不过只维持了几秒钟,然后就又变成了那个厚脸皮的她。她大胆地将脸迎向我,对我埋怨道,还有做事做一半儿的,你怎么虎头蛇尾呀?我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正在我思考她话中用意时,她温热的嘴唇就那么软软地盖在了我的嘴唇上,这是我们的初吻,美好得如那午后的金色阳光一样。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神魂颠倒,火烧火撩,一时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何地,直到曹老师又头疼地吼了一嗓子,哎哟喂,我说你们一对儿对儿的怎么都没完没了啊!这让那些孤家寡人的怎么活啊!我们这才停下来,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额角,不知怎么回复曹老师才好,但延喜却冲曹老师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拉着我的手就跑,用清脆的笑声作为对她未来父亲的回应。

如果时间充裕又没有别的事,通常情况下,我们义诊完后不会立即离开,而是会在教堂多逗留一会儿。具牧师带领大家在外面的草地上将方形短腿桌拼在一起,摆上一次性餐具,然后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偶尔给脱北者们改善伙食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之一。据说有的脱北者在来到中国后混得很不好,与自己脑子里想象的那个现实有点遥远,会选择回去。当然这里有一些不可抗拒的现实因素,除了不会汉语和不识汉字外,没有身份也是个致命伤,没几个人敢雇没有身份的人,怕出事。为了可以活下去,有些脱北者会选择违法犯罪的道路,有些则会被当地坏人欺骗利用,反正什么样的情况都有。为了不让他们产生那种不好的想法,安心呆在中国或等待去往韩国,吉牧师会自掏腰包请这些脱北者们吃顿好的。吃烤肉或者在饭店点几样代表中国特色的食物,有时候也会请大家吃火锅,不过最受脱北者们欢迎的除了烤肉外当属锅包肉了,所以会多要几份,免得不够吃。酒足饭饱后,吉牧师会带着大家一起载歌载舞和做游戏,他和具牧师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大家高歌一曲,暖暖场子。延喜特别爱唱歌,她经常给大家唱几首民谣歌曲,一首接一首地唱,有时候几乎成了她的个人演唱会。她的嗓音清亮,富有磁性,大家十分愿意听她唱歌。她也会唱那种特别欢快俏皮的歌曲,惹得大家一起跟着又唱又跳。我有时候会沉醉在她的歌声里,一阵意乱情迷。她实在太会唱歌了,如果她可以专注去做一件事,例如唱歌,或许她可以成为歌手也说不定。

我不是一个很会在人多面前唱歌的那种人,因为延喜的关系,她唱到兴奋处总会拉上我,非让我也来上一段为大家助兴。看她那么开心快乐,我不想扫兴,于是硬着头皮为脱北者们献上了我在教堂唱的第一首歌。后来陆陆续续唱了很多次,已经不记得自己都唱了些什么,只有第一次却清晰地记得。其实,那是我为延喜而唱的,那晚的我可能多喝了一点酒,所以我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她。那首九十年代的老歌,那首叫《山谷男孩的爱情故事》的老歌被我用低低而有些颤抖的声音轻唱出来。

那晚的月光格外明亮而美好,我的一双醉眼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吟唱。延喜跟着歌曲的旋律摇晃着身体,脸颊因酒精的作用泛着红晕,她大胆迎接我的目光,模样有些迷离。直到我唱完,席地坐在她旁边,我们的眼光都没有离开对方。又有别人站出来唱歌了,可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回荡的依然是我唱的那首老歌,还有延喜深情的眼光。她的身子歪向我这边,忽然附在我耳边呢喃一句,南修,你唱歌的样子好帅。

 

金南修唱的歌曲链接:https://music.youtube.com/watch?v=AfYCrHPh4Kg&list=LM

找歌曲链接时发现了新版,还是IU与朴宝剑现场演唱的,第一次觉得翻唱比原唱好听,下面是新版链接:

新版https://music.youtube.com/watch?v=KPFVuGJ4WII&list=RDAMVMKPFVuGJ4W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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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程程 回复 悄悄话 年轻人的初恋写得很甜美,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也许是暴风雨之前的短暂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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