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阿姨是我先生父母的大学同学。上世纪50年代,他们属于医科大学的同一个基督徒团契。因主爱的连接,他们毕业后虽然各奔东西,但没有断了联系。
我和先生的相识,是她牵的线。后来先生出国,我每月一次都带着大儿子去她家等先生的电话。因那时电话不普及,我家还没有安装电话。他们夫妇俩总是热情地接待我们母子,直到两年后我出国。
我们只要回杭,就会挤出时间去看望他们。2010年我一人回国,仍然去原址看望他们,却发现他们那里拆迁了,因打听不到新址,只好作罢。
2012年回杭与先生同行,打算再次去拜访他们。从一位主内姐妹处得悉了他们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打过去,又听到了黄阿姨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和爽朗的笑声。约好次日上午见面,去她家还算方便,从我们的住处只要一趟车乘到底就是了。按她电话中的指点,下车后约走5分钟,左转右转非常顺利就找到了。
因他们原来老房子是2层楼,所以他们分得同一层楼的两套房子。他们装修时把两套房子打通了,她的住处看起来既宽敞又整洁。她说:现在住得很舒适,但住5楼没有电梯,年纪大了,上下楼有点不方便。她的3个儿子都先后出国了,老大在悉尼,老二、老三在日本。上月老伴杜伯伯刚过世。她一人住着两套房子,看起来冷冷清清的。虽然儿子们难得回来一趟,但她家里放着几个床垫,好像时刻准备着孩子们的归来。
有一位主内弟兄,杜伯伯生病期间一直在尽心尽力照顾他,比儿子更得力。这位弟兄为他们买菜、烧饭,搞卫生,照顾病人等等,得悉那弟兄正失业,就每月付工资给他。他们互相信任,合作得非常愉快。杜伯伯去世后,黄阿姨仍然请这位弟兄帮忙一些家务。
黄阿姨很健谈,记性又好,很多往事历历在目。她一直是省级医院的内科医生,直到退休。她的先生杜伯伯当时是浙大的老师,但工作没几年,运动一来,领导说他是白专典型,当然更因为他的基督教信仰,被开除了公职。这样一来,一家五口就靠黄阿姨一人的工资收入,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有时甚至会去菜场捡他们扔掉的菜叶子吃。
杜伯伯20年后才得以平反。提到杜伯伯被开除的20年,她说得轻描淡写,还说是主的恩典,使杜伯伯免去了以后几次运动的苦难。以后发生了文革,若杜伯伯继续在大学任教,必会被整肃。提起那20年不堪回首的日子,她没有怨恨,只有对主的感恩。她的心里有从主而来的真正的平安和喜乐,是这个世界不能夺去的。
她自己不久前也动过手术,但她从苦难中仍能看到主的恩典和美意。她讲自己手术前后的经历,没有怨恨,没有愁烦,仿佛是在讲与己无关的别人的故事。她爽朗的笑声不时传入我们的耳中,我们被她的喜乐感染着。她靠主常常喜乐,把人生重担都交托给主,不愿为自己的明天忧虑。
我们这次去,见到了这位在她那里帮忙的主内弟兄,他本来买了菜,打算做午饭给我们吃的。我们不好意思多打扰,午饭前就告辞了。非常感谢主!为黄阿姨、杜伯伯预备了这位弟兄。
最后,我们请黄阿姨做一个临别的祷告,在天父的施恩座前,她竟留下了眼泪。她的人生道路多坎坷,但靠主仍能常常喜乐。这一生,是信仰的力量支撑着她。我们在心里为黄阿姨祈祷:愿恩主继续看顾保守她,使她日子如何力量也如何。愿主成为她喜乐的泉源,永不枯竭直流到永恒之地。
2016年12月28日黄阿姨和大儿子全家还有她的干女儿和母亲等人来我家欢聚。86岁的黄阿姨在一位姐妹的陪同下,到悉尼探望大儿子全家。趁圣诞节假期由儿子开车带她来墨尔本玩,顺道探望紫先生父母和我们,还有她在墨尔本的干女儿和她的母亲。正巧我的两位闺蜜也结伴来澳洲玩住我家,她们和黄阿姨原来都熟识,这次能在墨尔本欢聚,大家都感到分外高兴!
2022年12月在中国政府突然放弃“清零”政策后,中国经历了一波感染高峰,黄阿姨也是在那时候因为感染新冠而突然离世,走完了她92岁艰难曲折的人生旅程。
有关芦苇,请参看4个月前的博文:《一生的朋友——压伤的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