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系娘家
外爷是个大个子,至少有一米八朝上, 身体偏瘦, 脸庞俊美, 人很慈善, 我们去看他, 他总是想办法给我们找好吃的. 但好境不长, 在我读小学前, 外爷刚住进新院子不久, 就得了食道癌, 吃东西越来越困难, 开始还能吃很软的饭和流食,到后来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我还记得他蹲在炕头, 面庞很消瘦, 眼窝深陷的样子. 他说他很饿, 看着我们吃饭他没办法. 家里人送他去医院看过, 但最后没有做过任何手术就回家了, 就在家一点一点消耗死了. 我不知细节, 但与家里贫困是分不开的.
那时母亲经常隔天就做凉汾吃, 为的是她能或着差我们孩子能提点给外爷吃. 那时母亲至少已经有我们四个孩子, 那时我们姊妹都小, 数目又多, 妈妈要忙地里家里, 伺候大大小小六口人外加爷爷的吃饭穿衣. 母亲还能经常看望外爷, 频繁的给外爷做好吃的, 这些事情无疑给我们子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凉粉好吃, 尤其是夏天吃非常凉爽, 香. 但是做凉粉有个非常麻烦的工序: 首先要把面粉用适量的水揉成面团, 再加水洗, 真像洗衣服一样, 但要非常小心, 不能乱挑, 手要向里揉, 否则面团就散成豆夫块一样, 洗不出面筋. 洗像大碗那么大一块面疙瘩, 得花至少一小时, 最后才可洗出拳头那么大一块面筋. 然后面水需要放在清凉的地方沉淀七,八个小时. 通常妈妈总是晚上睡觉前洗, 放到第二天做就方便些. 我也记得许多次, 母亲洗面筋, 我坐在她跟前, 她洗我用碗时不时加水, 她边洗边给我讲故事, 许多舅家的事就是洗面时听来的.
第二天中午, 先把锅里的水烧沸腾, 然后再一点一点的给锅里加面水. 要边搅边加. 火喉要大, 不能停. 所以很多时候, 平时不太进厨房的父亲这时就主动进来烧锅. 等把面水全部加入, 烧的火就要小, 不时搅搅, 20 分钟左右就可把凉粉舀出, 滩开在案板上, 等候冷却.然后母亲准备调和水, 加些小铁勺炒的一点葱叶, 情况好的话再加半根黄瓜. 另外再捣碎些蒜末, 热油泼一下. 等妈妈把案扳上冷却的凉粉, 先离成像专片一样的方块, 在切成小块放成一碗一碗的, 加上调和水, 辣子时至少又过了一小时. 我们孩子们已围在锅台边流口水了. 自我记事起, 姐姐就是母亲厨房, 做衣, 和家里清理洗涤的得力助手.
外婆也属于高大的妇女, 有一双稍微缠过的脚, 不像她姐姐(娘的姨) 的小脚,只有十公分左右. 在我印象中, 她皮肤白细, 浓眉大眼, 在外貌上和外爷很是般配. 像大多数婚后妇女, 她经常把头发用唾沫抹的整齐, 再梳理后扎起来盘在后老勺正中间,两边别上发夹. 外婆一直像小媳妇一样, 除了带着自己的孩子们拼命干活外, 不能当家做主,直到和小叔子分开过日子。 据说外婆的厨艺和针线活很一般,这就造就了我母亲从小就精于针线活和各种小技艺。
那时外婆每年会来我家里住一个月, 是舅舅用架子车送来, 满了一个月要母亲再用架子车送回去. 现在想当时应该还是走的动的. 这也是地方的习俗, 一是老太太可换个地方住住, 像度假, 给外人像显摆. 另一方面显得女儿孝顺. 实际情况各家各户不同, 当时能在女儿家住满一个月的老太太应该不多见. 多数人家都只有一个炕. 我家里那时住房就小, 只有两间屋子两个炕, 一间爷爷和大哥住, 剩的一间炕上要睡父母, 我和姐姐, 还有弟弟. 每次外婆来住, 大哥大姐都是小声在母亲跟前抱怨发牢骚. 父亲是啥态度我不记得了, 但当外婆来家里的日子, 他就要到外面找睡觉的地方, 而且礼貌的话, 每晚出去睡觉前, 还要坐在家里, 和大家尤其外婆聊聊家常.
最早外婆来家里最大的好处是, 因为母亲要出去给队里干活, 外婆可以把家里收拾干净, 把早饭给大家做好或着做的差不多快好了. 母亲 早上劳动回来做饭的压力就少了. 在我上完小学到初中时, 我就不止一次听到外婆给母亲说, 叫不要让我再上学了. 女娃娃上学做什么用呢, 还不是嫁人, 生娃洗衣做饭? 她当时就这么说的. 母亲 总是淡淡一笑就过去了, 但背后母亲就给我说, 女娃也要读书, 不认字是遭别人欺负的. 那时外婆眼睛已经全瞎, 她也总会让我学做针线活, 让我纺线, 我纺的不好, 纺线车不时的会停下来, 外婆会责问我原因. 有时我会偷懒, 索性空摇纺线车而不出线. 外婆听着声音, 很快会辩出我的小鬼计.
外婆在去世前的五六年前, 一天她用斧头砍柴, 用力过猛,意外的斧头上的柴反方向撞上外婆左眼, 导致左眼没有视力, 自那后她看啥都側个头. 再没过几年, 外婆得脑中风, 再后来就又全身瘫痪在床. 母亲和姨经常性要去探望, 因为小舅小仱子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照顾外婆多了, 小仱子就对母亲和姨的态度很冷淡, 抱愿很多, 给母亲的心理带来很大的负担和压力, 母亲多次给我说过, 不是为了看老人, 她决不会踏回娘家的门. 当然这是气话, 外婆去世后, 母亲还是逢年过节会看望舅舅的. 外婆是1979年秋天去世的, 那年我离开家乡在西安上学, 春节回家, 母亲和姨带我去外婆的坟墓前走了走, 姨要我跪下磕头, 母亲打住说算了, 不要把新裤子跪脏了, 鞠三个躬即可.
大舅比我母亲小三岁, 个子中等, 眼睛大而有神, 只是吃山水长大, 手脚关节大, 尤其脚关节, 大而笨,不影响走路, 但跑不快. 在十几岁时就以当地的风俗给定了个媳妇, 当时女孩面容绞好, 人也聪明, 做的很好的针线活, 剪手工纸花, 动物惟妙惟肖. 但从定婚后得了什么样的病, 后脊柱变形隆起, 远看像是右肩后面背了个碗. 过去人不讲退婚, 再加舅舅没手艺, 家里也贫, 就这么着仍然把大衿子娶了进来. 好在舅舅, 仱子感情还好, 仱子用她的手艺, 平时制作花圈, 逢年过节剪窗花纸做灯笼, 舅舅走街串巷卖, 勉强过着日子. 他们先养育了两儿, 在生第二个儿子时, 大仱子难产, 生命曾出现垂危. 在她住院其间, 小婴儿是母亲管的. 那时没有奶粉, 又没有人奶, 管婴儿很困难, 好在母亲有充足的经验, 再加上爱心, 帮弟弟的责任心, 母亲把婴儿从出生带到快满三个月. 仱子很喜欢女孩, 没有女儿成了她的心病, 她经常叨叨, 没女儿把她的一手好活传给谁? 在仱子那样的身体状况下, 在她将近40岁时, 她再次怀孕且不顾家人的反对, 硬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老天保佑是个女孩. 至于是否女儿得到了她的天赋, 有很好的手艺, 我也没问过.
二舅像他的哥哥一样有大关节病, 个头不高, 也是浓眉大眼, 生性话少, 没有什么手艺, 有点唯唯诺诺. 家里在他14岁左右给定了个媳妇, 当时女孩有点矮小, 但年龄尚小, 大家都以为她后来会长高, 谁都没想到她再也没长高一厘米, 虽则脸庞长的还算好看, 但一米三几的身高是明显的缺陷. 这是娘心里的, 搬到新院子的又一不幸之一. 这个小仱子, 别的我不记得, 只记得人都说她是个麻迷儿, 不讲道理,喜欢叨叨骂人, 不知为何, 她过去经常和大仱子大舅骂架, 而且在父亲去给他们做活的时候也吵架不停. 我父亲是有木工的手艺, 舅家盖房, 添家具是离不开父亲的帮助的,为此母亲忍受了不少的羞辱的感觉.
是小麦面粉,做凉皮和凉粉洗面的过程一样,只不过面皮更复杂一些, 要一张一张蒸。过去我家有时一半做成面皮, 一半做成凉粉。
擀面皮我家没做过。 谢谢阅读!
扶风岐山那一带不是流行擀面皮吗?
感谢阅读。您说的太对了,多子多福,同时也是多冤家。
是的,父母是我的贵人,比慈爱更宝贵。
感谢阅读支持。
我爷和我大爷都是木匠,我爸和我大爷的儿子,我堂叔都是木匠。到我这代,两家都没木匠了,手艺失传。
你的父母都很能干,尤其对你读书一事上,即是你的慈亲,又是你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