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莺是宁燕的闺蜜,十几年前,嫁到台湾,自那以后两人见面就少了。再后来宁燕到了成都,两人就彻底断了联系。庄小莺这次是先回了一趟她们共同的老家——那个三省交界的小县城,碰见了宁燕的父母,才拿到宁燕的联系方式。两人在电话中你一言我一语,像两串风铃通过电波碰撞在了一起,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庄小莺嫁到台湾前,跟前夫生了一个儿子。儿子跟随父亲长大,如今在长沙一家婚纱影楼做摄影师。庄小莺在长沙待了一段时间后,决定到成都来看望宁燕。
两人见面后,手拉着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对方。虽然两人之前已通过网络视频过了,但现在见了真人,还是百感交集。庄小莺比宁燕小一岁,身姿丰满,成熟妩媚,跟宁燕优雅干练的气质比起来,别有一番风韵。庄小莺眼里闪着泪花,话都说不成句,呜呜咽咽,像从远方流淌而来的一条小河。宁燕点点头,努努嘴,笑着把庄小莺拉过来,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背。
招待外地来成都的朋友,宁燕一般是安排到宽窄巷子喝茶看戏吃私房菜。姜雪把她们俩送到宽窄巷子后,就驾车离开了。两人沿着两边是灰色砖墙的青石板路,慢慢走进一处川西民居风格的四合院落。门厅正中,是一扇精雕细刻的老式雕花屏风。穿过屏风,是一个幽雅精致的小院。院中有兰花、桂花、腊梅等多种花草树木。两人在开得正好的紫薇树下的茶座落座。服务员上好茶,退下。街巷上人们的喧闹声隐隐传来。时光顿时变得悠闲缓慢了许多。多年不见的故人敞开心扉,轻声低语,细数往事。时针飞快地倒转起来,把两人拉回到从前。共同记忆中的那些人和事,像沉在水底的渣滓被搅动后重浮出水面,又鲜活地浮现在两人的泪光之中。偶有员工打电话给宁燕请示或汇报工作,把两人再次拉回那些年想都不敢想的这个如此安逸惬意的黄昏。
庄小莺说:“看到你靠自己活得这么好!我真为你开心!”
宁燕说:“你也很不错啊!真好,我们都好起来了!”
庄小莺问宁燕什么时候有空,一块儿回老家。
宁燕皱眉说:“回老家干嘛?不喜欢回去。”
庄小莺一脸疑惑:“不经常回去走走亲戚朋友?难道你不怕他们在背后骂你,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六亲不认了?”
宁燕摇摇头。她根本不屑于别人怎么看她。她出身农村,却憎恨那个地方。有人说,农村人热情好客,团结互助,人情味儿浓。宁燕却认为那些只是表面,实际上粗俗野蛮,凶恶愚蠢,人和人之间毫无边界感。她说:“那些农村人最爱七嘴八舌。你穷的时候,他们欺负你,嘲笑你。你有钱了,他们又嫉妒你,天天在背后嚼舌头,指望用口水淹死你,要不就想方设法从你这里搞点钱。你知道的,我就特别讨厌那些亲戚朋友同学熟人聚在一起闲言碎语,除了你和极少数几个亲戚,我至少有20年没见过那些人了。”每次回老家,宁燕最多走到县城,从不回村里,也不会通知这个同学那个亲戚。她最多在家待一两天,处理完事情就走,真是一分钟都不愿在那里多待。
庄小莺点头称是,说:“不仅仅是农村,小县城里的人也同样爱八卦。女人换过几个男朋友,就会被嘲笑说是一个荡妇。”
宁燕对小地方人们爱闲言碎语的习惯表现出一幅深恶痛绝的样子,说:“农村和小县城对咱们女人最刻薄了,还是大城市友好。大城市的人各忙各的生活,没谁天天操心别人家的破事。有那精力还不如多赚点钱,买辆好车,换套大房子。小地方的人一天吃饱了闲得慌,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四只眼,好像不八卦别人家的私事活不下去一样。好好的一件事,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变得不管多么离谱都还讲得有鼻子有眼,像是在别人家装了监控一样。”
庄小莺深以为然,端起杯子喝茶时也没停止点头。
宁燕说:“大城市里有很多女人,她们从来不工作,但是生活还是很不错,周围也没谁跳出来骂。如果是在小地方,不管你走到哪里,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都会说你是小三,或说你是卖身的。你活一天他们就会在背后指点一天。你死了,他们还会时不时把你拉出来鞭尸。”
庄小莺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自由,根本不关旁人的事情。”
宁燕说:“我就喜欢待在大城市,赚钱用钱都方便快捷。像有些从我这里批发酒去卖的年轻人,整天坐在家里门都不用出,对着电脑,开个网店都可以赚钱。要吃什么穿什么,直接快递到家。小地方很多人没见识,又懒又蠢,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叽叽歪歪。”
庄小莺问:“你怎么不把父母接到成都来?万一他们身体有点病痛,你也方便照料。”
宁燕微微一笑。这事她早干过了。她将父母接到成都来过,但没住多久,父母就总念叨成都没亲戚朋友,不习惯,而老家县城还有些亲戚熟人老关系可以走动。实际上,他们待在成都远不如在老家舒服开心。在成都,宁燕只管他们吃穿住行,没精力也不愿意哄他们开心。钟嘉琪跟外公外婆也不亲。在老家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但物质上不缺,精神上还有着巨大的优越感。宁燕每个月给他们打两万的生活费,亲戚朋友邻居被他们炫耀了个遍。那些人呢,嘴巴上都恭维他们。他们被捧得高兴的时候,就拿点小恩小惠给人家。一旦他们有什么伤风感冒,那些人行动起来,比宁燕的反应都快。只要他们手边有钱,体贴的人多了去。看穿了这一层,宁燕也觉得挺好,自己还落得个清闲自在。
庄小莺说:“两万块在我们老家县城,可比好多退休老人都舒坦多了。”
宁燕点点头说:“还行吧。”之前有一回,她开了一部新车回家。她妈刚坐上车就说,车留给他们。他们想在县城周边四处逛逛的时候,可以让她表哥的儿子当司机。“这要求若我不答应,我妈那种人,你知道的,她就会到处宣扬说你不孝,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我倒不怕谁怎么看我,只是懒得计较,想了想,干脆把那车过户给了我妈。”
庄小莺说:“实际上那车就成了你表哥儿子的了。”
宁燕说:“随她高兴吧。那车随便开开,一年都要花费几万。我表哥那一家为了有辆好车开,也得把我爸妈伺候好点。只要她开心,有人哄着她,照顾着她,我也放心。”
庄小莺说:“相当于请了一个保姆。不对,比保姆贵多了!”
宁燕说:“10年前我给他们买过一套两室的房子。住了几年,说步梯房不好,不想爬楼,说看好了一套四室的电梯公寓。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果然,买完之后,我表哥一家人都搬了进去。”后来,宁燕偶尔回县城的时候,宁愿住酒店也不跟父母住一块儿。
庄小莺说:“你表哥那一家人,你得多加小心呢!”
宁燕长叹一声,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陈年老痰吐了出来。有一次,她母亲打电话来说,你在成都那么多房子,以后给谁?女儿要出嫁的,最多给点嫁妆就行了。叫她把房子留给她表哥家两个儿子。“我真不敢相信。我的亲生女儿在她眼中居然不如我表哥的儿子。我表哥家也真敢想,还以为像旧社会吃绝户呢?”宁燕气不过,从那以后,除了每个月雷打不动给父母打生活费,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一句,理都不想理他们了。
庄小莺也听得生气,哼了一声,说:“真是两个老糊涂!”
古朴静谧的院落中,紫薇繁花正茂,树下一长串叹息声。
两人又谈起感情生活。庄小莺的台湾老公大她15岁,在上次婚姻中已经有两个儿子。她嫁到台湾后没再生育。她说:“我真后悔嫁到台湾。我嫁过去将近10年才拿到台湾身份证。没有台湾身份证,生活、工作很多不方便,整个人被限制得死死的,就像坐牢。银行开户都要有老公全程陪同,否则就不给办理。大陆配偶的待遇,还不如东南亚籍配偶。台湾的法令对大陆配偶最不友善,赤裸裸的歧视。”
宁燕感慨不已,说:“那时候台湾是我们眼中的天堂。没有人知道内地会发展得这么快,短短十几年,生活水平就翻天覆地了。”
庄小莺的语调变得有些低沉,说:“在那里,我总感觉自己像浮萍一样飘着。我的根在内地。我还得回来养老才行。反正也跟他离婚了。”讲起离婚的缘由和过程,庄小莺怨气冲天,对台湾丈夫好一大通数落。最后的结论是,曾经的美好年华都喂了狗,男人都是骗子!
宁燕面无表情,问:“那你还打算结婚吗?”
庄小莺摇着头说:“再也不结婚了。我对婚姻和爱情失去了信心,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宁燕想控制住面部表情,可一丝古怪的笑容像使出全力也抓不住的沙一样溜了出来,浮现在了脸上。她干脆不忍了,取笑说:“你说得好听。我还不知道你,三天没有男人滋润就慌得像一只无头苍蝇。”
庄小莺笑着啐了一口,说你才是,又问起宁燕的感情生活。
宁燕慵懒地靠着椅子,手枕着颈,望了望天上的浮云,回答:“现在挺自由的,总不成还找个人来管自己吧?”
庄小莺意味深长地笑问:“那个……那个……平常总不可能闲着吧?”
宁燕忍不住哈哈大笑。大笑声在幽雅的小院里显得异常突兀。树上好几朵胆儿小的紫薇花吓得抓不住枝干,趁着一阵清风,红着脸掉了下来。笑完,宁燕俯下身子,凑近庄小莺诡秘地说:“有时候也还是有想结婚的念头,但那只是脑子被乱棍打昏了的时候。清醒过后,还是觉得一个人挺好。”
前几天,宁燕已经跟反复要求见面的李檀断了关系。这是她综合利弊,反复权衡,经过多日深思熟虑之后作出的选择。如果李檀没有狮子大张口,她还会继续跟他保持情人关系。李檀的胃口变得那么大,她也不愿意满足他,那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结束,而且,不用见面,没有道别。当然,她不会讲出真实的缘由,而是说,她不会嫁给一个连手机都不给她看的男人。她绝不会允许她的男人有隐私,并且表示,以后再也不见了。李檀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结果,还要缠她,说多么多么想她爱她,不结婚就不结婚,只求长期保持这段关系。宁燕心里一阵冷笑,很决然地拒绝了。宁燕处理这种事情向来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所以,当李檀做出一副很是深情,依依不舍的样子,茶饭不思,很受伤的样子,宁燕直接把他拉黑了。
李檀没想到宁燕如此绝情,被狠狠打击了一回。往常他在情场上纵横驰骋,向来是来去自如,潇洒风流,从未败得如此凄惨。他失望、难过、欲哭无泪,像被猫玩弄的老鼠一样,懵圈了。之前在学校里骗小女生的那一套伎俩完全不管用,情感导师教的方法也不中用,各种招数技巧使出去犹如石沉大海。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反思总结,他才明白过来,对比宁燕这种手腕的女人,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宁燕是一个非常热情周到的东道主。
她放下手边事情,一连好几天只是陪庄小莺吃喝玩乐。庄小莺没有住酒店,住的宁燕家里。让庄小莺震撼的是宁燕的房间里居然有很多书,还有参加什么工商管理班、金融股权投资班、企业管理与创新总裁班、国学智慧与商道文化高端研修班等在全国各地游学考察的照片。宁燕见庄小莺脸上写着巨大的惊讶,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好玩罢了。借此多点人脉,帮助生意。”
钟嘉琪对模糊记忆中那个给自己买过棉花糖的庄阿姨也非常热情,安排了一条又一条景点路线。庄小莺在成都过得好不安逸,专车接送,专人陪吃陪玩。有天晚上在吃火锅的时候,她用筷子指着菜盘里面垫肉的生菜,突然感伤地说:“在台湾,他们把它叫做‘大陆妹’。早知道内地发展得这么好,我也不千里迢迢去台湾受歧视了。”
钟嘉琪说:“庄姨,干脆你就留在成都好了。”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成都的这样好那样好。不一会儿,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排着队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庄小莺的耳朵。
宁燕把烫好的菜啊肉啊,捞起来放在庄小莺和钟嘉琪的碗里。
钟嘉琪说:“成都是一座古老又年青,安宁又繁荣的城市,景色秀丽,气候宜人,老百姓热情好客,城市大气包容。总之,成都就是一座你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真的值得你留下!”
庄小莺的心像春雨滋润过的种子,渐渐有了反应。之前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听钟嘉琪谈起这个话题之后,她觉得在成都生活和养老,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生活中有什么难处,可以找宁燕帮忙解决。有宁燕在,自己的生活品质都会高很多,而生活成本却会降低。想到这里,她愈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可她也不能因为钟嘉琪几句话,就当即做出这个决定。那也显得自己太急切了,好似早就谋划过了一般。她说:“可我对成都不熟啊!”
钟嘉琪拍着胸脯说:“逛逛就熟了,到时我带你逛尽成都的大街小巷。”
庄小莺说:“成都我也没其他朋友熟人,到时好麻烦你们。”
钟嘉琪说:“不麻烦不麻烦!你来了,我们在成都也多一家亲戚。”
庄小莺笑着去看宁燕。宁燕埋头吃得很香的样子,头都没抬。
钟嘉琪摇摇宁燕的手臂:“妈妈,你劝劝庄姨,让她留到成都,好不好?”
宁燕抬起头,笑了笑。她把嘴里的食物细细嚼碎,慢慢吞咽之后,用纸擦了擦嘴角,才说:“你以为那么容易?庄姨的儿子在长沙工作,你是要人家母子分离吗?”
钟嘉琪明白过来,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庄姨不是一个人,还有儿子。人家儿子也不会是一个人,还有其他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怎么能说换城市就换城市呢?她不好意思地对着庄小莺笑笑。
庄小莺的心里洒过一阵秋雨。不过,她的脸上仍是带着笑。她问:“嘉琪,什么时候带你的男朋友来看看呢?”
宁燕截住话头:“她还没男朋友。”她的话和语气都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透着一股子冰冷。
庄小莺不信,睁大了眼睛:“这么大个美人儿,怎么可能没男朋友?”
钟嘉琪喵了一眼宁燕,不说话,埋头吃菜。妈妈不同意她跟曹双杰交往,这件事情给她带来了很多烦恼。若完全听妈妈的话,跟曹双杰分手,可自己又不是任人摆布的没感情的机器人;若不听妈妈的话,可以后究竟该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偷偷摸摸下去?这个问题像一只烦人的苍蝇整天围绕着她的脑袋转圈。和曹双杰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时也会突然陷入沉思。
那天,曹双杰受了宁燕的冷遇之后,万分沮丧。回到家,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像是一株被农夫从稻田里拔出后扔在田埂上的稗草。后来,钟嘉琪仍然跟他腻在一起。他想,只要钟嘉琪认定他,其他人的反对都不作数。因此,他对两个人的未来仍然充满了信心。不过,跟他在一起时,钟嘉琪经常显得心事重重。
有一天,又见钟嘉琪皱着眉头,曹双杰逗她说:“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讲出来听听,让我开心一下。”他惯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钟嘉琪脸上的愁更多了几分,说:“我妈妈坚决反对我跟你交往。”
宁燕冷冷审视他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曹双杰的眼前。看来,钟嘉琪无法说服她妈妈接受自己,相反,她还可能会被她妈妈的思想左右。曹双杰顿时显得有点难过,说:“我确实配不上你。现在,你可以让我说说不开心的事情,让你开心一下了。”
恋人的天空是玫瑰色的。宁燕像一朵巨大的乌云悍然直闯进来,笼罩在两人头顶,遮住了玫瑰色的天空,让两人的世界灰暗了下来。钟嘉琪试图缓和一下压抑的气氛,顺便解释妈妈反对的缘由,但是又不能明着讲妈妈对穷的鄙视和深恶痛绝。
钟嘉琪说:“我妈妈说你长得太黑。”
曹双杰说:“我黑是为了方便晚上保护你。”
钟嘉琪说:“你得定个人生目标。我妈妈也是担心你给不了我幸福。”
曹双杰咧着嘴轻轻地笑,说:“我早定过了。去年定的目标是今年存20万,现在掐指一算,还差30万。”
钟嘉琪急了:“不要吊儿郎当。我是说认真的。”
一晃多日,庄小莺在成都待得颇有些舍不得走的意思。
听宁燕跟人谈起租客退房的话题时,庄小莺突然出声,说自己也要租一套。她告诉宁燕,她最近才得知成都居然还有几个老朋友,所以,还要停留些日子去拜访他们。宁燕不好推辞,只得答应,当然,租金也没收。庄小莺搬进了宁燕在桐梓林的一套房子之后,宁燕跟钟嘉琪的生活和工作也恢复了正常。每周,宁燕还是会抽空找庄小莺碰头小聚。
这天,庄小莺刚上车,就听见姜雪义愤填膺地谈起公司里刚刚发生的一桩事。公司里一个主攻企业单位团购业务的客户经理,在发展业务的过程中,跟几个客户有染。她老公长期在外地出差,不知怎么发现了蛛丝马迹,于是跟踪收集证据。结果,他发现她在一段时间内跟几个不同的男人开房。面对证据,女方向男方保证以后再不会了。男方选择了忍和原谅。现在,女方怀上了不知是谁的孩子,还打定主意要生下来,上在男人的户口上面。男方忍无可忍,今天跑到公司来打闹,想搞臭女人的名声。
姜雪说:“虽然我拉开了她老公,但我还是觉得该揍。”
宁燕说:“她的业绩以前不行,今年的业绩上升趋势很明显,保持这个水平,今年收入能有五六十万。她不豁得出去,怎么可能做得出这么好的成绩?”
庄小莺说:“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女人是自由的,老公在外面工作,身体自己做主。”
姜雪说:“关键是要有基本的道德底线与羞耻感吧! 从现在的法律上来看,愿意跟谁上床都不犯法,但是除了法律,道德不能没有吧。如果没结婚,没对象,想跟谁好就跟谁好,但是有了家庭,就该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婚内背叛,该揍!
宁燕说:“你应该帮着女人讲话,雪儿。”
姜雪说:“不,我只帮理!”
钟嘉琪笑着给姜雪竖起了大拇指。姜雪看见了钟嘉琪的手势,没作声,笑了笑,又转过头去认真开车。
庄小莺说:“谁叫他老公要出差?女人寂寞的时候需要人陪伴,有几个有权有钱的男人可以依靠并没有错,其他女人身处那种环境,也会做出这个选择。”
姜雪说:“从小,我妈妈就教我,女生要自尊自强自爱,要善良要洁身自好。我身边的朋友对爱情也都忠贞不二。你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麻烦不要忽略我们这些把感情视为神圣不可亵渎的女生。”
钟嘉琪说:“离婚后再开始新的恋爱,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也是对婚姻另一半最起码的尊重。”
姜雪说:“现在,有很多男人女人有着极为低贱的价值观和道德观。不仅背叛自己的婚姻家庭,还理直气壮地找理由开脱,真是贱人无敌!”
钟嘉琪说:“感情中的叛徒不可原谅。”
庄小莺和宁燕对视了一眼。
庄小莺说:“我一直以为现在新时代女性的观念都很超前。”
姜雪说:“新时代女性就可以我行我素?红杏出墙、婚内背叛、替奸夫怀孩子,还以此为荣?道德底线在哪里?男人婚内背叛被抓还这么嚣张的也一样该揍!就她这贪婪、自私、愚昧的女人,能毁三代人。我替她老公庆幸,早发现早离婚早解脱。”
庄小莺说:“这也不能怪女人!你信不信?当今社会,一个背叛了一百个男人的女人,即使她斤斤计较,尖酸刻薄,忘恩负义,毫无道德底线,但只要还有貌美如花这个优点,仍然有数不清的男人想娶。女人依然还是可以挑挑拣拣,选一个最有钱最有权的。从这方面来说,还是男人自己的问题。”
姜雪说:“我只是为她老公不值,辛辛苦苦为家庭付出,结果老婆跟别人怀了个孩子!”
庄小莺说:“你为我付出,我也得同样为你付出。这是一种绑架。你付出是你的事,是你满足内心愿望的选择,别人没有为你的选择承担责任的义务。你要是觉得有风险,觉得累,不开心了,可以不付出,又没谁把刀架脖子上逼你付出。”
姜雪说:“你说得对!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为了钱财出卖肉体是她的自由。但我还是觉得那个女人就是个贱货!”
钟嘉琪帮腔说:“开除她,妈妈,这种女人丢我们公司的脸!”
宁燕想说,公司没脸,它只是一个追求金钱的组织,一个以营利为目的的企业法人。她清了清嗓子之后,说的却是:“她固然有不对,但是你们的评论也太难听了。更何况,说不定她老公在外面一样有其他女人。别人的事情,真相是什么我们哪里知道。”
姜雪没再搭话。她觉察到自己在老板和老板的家人朋友面前言辞过于激烈了些。不过,相对于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她认为自己骂得并不过分,且远远不够。
宁燕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每一个女人都能在挫折中坚强,在逆境中前行,在失败中奋起,假以时日,一定会赢得成功的掌声。”
宁燕的意思是要终结前面的话题了。在她看来,这种别人家的私事,若不是闹到公司里来,都不值得浪费一滴口水谈及半个字的。
车里静默了片刻。
静默像一头瞪着眼睛的怪物,盯得人不自在,又像是一个瓷瓶,很轻易就能打破。庄小莺打破了它,说:“成都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有什么危险?告诉我,我保护你!”姜雪才跟庄小莺争论过,但很明显,这丝毫没影响到她行侠仗义的脾气。
庄小莺说:“才没待多久,我就胖了5斤。”
车里的听众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原来是欲扬先抑,变着花样夸成都的美食丰富啊!
姜雪说:“你这算好的。上次听说一个美国人发誓要在一年内吃遍中国美食,结果三年过去了,他还没吃出成都三环呢!”
大家又笑。
庄小莺说:“你们看,我的下巴都成双了。雪儿这种体型胖五斤,不怎么看得出来,我就很明显。”
宁燕说:“如果雪儿打扮一下,也是一个美人呢!”
“没有人值得我为他打扮。”姜雪说:“而且,我也习惯了男人把我当兄弟。嘿嘿!”
庄小莺说:“雪儿的骨架大,脸盘方,皮肉饱满,下颌骨发达,对于目前国内流行的审美来说,这种相貌比较吃亏,因为看上去显得有力量,不柔和。但你的五官立体清晰,优势也很明显,眼窝深,鼻梁挺,嘴唇丰,只要有专家帮你做下形象设计,稍微化妆修饰一下,会比现在好看十倍。”
庄小莺说起他儿子在长沙就职的那个公司,里面的员工都特别会化妆。他们公司的专职化妆师很有名气,经常给员工做专业培训,有时候还会给到电视台参加活动的嘉宾或明星化妆。
她说:“有一次,他公司的几个女同事相约着去吃火锅,由于包间温度高,吃了没多久,女孩子们满脸流汗,妆把脸弄花了,都去卫生间洗脸,卸完妆后大家出来,上菜的服务员慌了,跑到包间外面四处张望,急得快哭了:刚才那桌人跑哪啦?她们吃完还没结账呢!”
庄小莺的话,好似引燃了一串鞭炮,车里的几个嗓子瞬间爆发出了猛烈的笑声。好半天,笑声才渐渐平息。宁燕说:“啊呀,这化妆技术,真不得了!”
姜雪说:“如果我懂了这变脸术,以后就可以靠这手艺混吃混喝了。”
钟嘉琪说:“我跟你一起。被识破了,我先跑,你殿后。”
庄小莺从手机上翻出两张照片,传递给大家看。一张是老年女清洁工,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皮肤粗糙显老态,满脸皱纹;一张是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肤白貌美,像明星。趁等红灯的片刻,姜雪也拿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说:“不认识。”
庄小莺说:“这是我儿子公司做公益活动时,给清洁工化妆的前后两张照片。”
在座无不惊叹,啧啧称奇。
钟嘉琪郑重其事地说:“这技术,千万不能用在我妈妈身上。给她一画,她就成清洁工了。”
话音刚落,一通锣鼓夹杂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又在车里回荡开来,像刚刚平息的水面,被谁投入一块石头,再次泛起了涟漪。
宁燕笑够了,缓了一口气,说:“真看不出来,你说他们有关系,叫我猜,我最多不过猜是母女,真不敢猜是同一个人。”
姜雪:“这也太神奇太惊艳了!我都心动了。真想把我的头寄给你儿子公司,让他们也帮我化一个。”
钟嘉琪说:“哎呀,寄头太重,浪费邮资,把脸刮下来放信封里就可以了。”
……
身为母亲,宁燕这是多年来仅有的一次,跟女儿在一个场合里面一同笑出眼泪。那天,在酣畅淋漓的笑声中,她想,如果每次跟女儿交流沟通能有这样的氛围,想必效果会好很多吧。可惜教女儿的那些话,很多都不能在外人面前讲。也许,可以试着让她跟姜雪多来往,多打些交道。毕竟,姜雪是个没有坏心眼的女孩,简单,直接,一眼可看穿,比跟女儿合伙开咖啡馆的朋友靠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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