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重洋:
三九年前越重洋,全靠关系票一张。
尚未抵达大苹果,家世曝光波音上。
天终于亮了。世界也变得美好了。签证拿到后,马上乘火车返渝。一不小心怎么就到家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时间过的就特别快吧!
一家人高兴过后,突然想到可能没有买飞机票的钱。内子两月前赴美,已把我们两人的存款用完,不够的部分还是父母补上的。北京到纽约的机票是2694元,还要托运行李,3000元大概就没了,与工资收入相比那真是天文数字呀。
家里算是有钱的了。大学毕业工作四年(1982-1986),每月工资是八十六元。两人工资外加稿费每月差不多三百元。父母是多年的大学老师,每月工资每人也有一百多元。不过,六上成都三上北京的费用不是一笔小数,家里的确是囊中羞涩了。
一拍胸脯,母亲说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又费钱又费力,家里也跟着急,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吧。问母亲家里到底有没有这个钱。母亲说的确没有,但,天无绝人之路,可以发动大家凑。不是还有这么多姨和舅吗。
母亲是大姐,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多年来,母亲总是在各方面关怀他们,雨露滋润。关键时刻就该大家帮忙了,毕竟众人拾材火焰高呀! 让我专心准备,其余的事情她来想办法。在紧要关头母亲总是那么闲庭信步。
菜园坝上火车时,除父母弟弟,姨妈舅舅表弟表妹们都来了。母亲特意叫我坐上铺,因为身上带着买机票的巨款,千万保管好,这可是一大家子人的血汗钱呀!一路顺风到了北京,住大姐家。想尽快去纽约,可是北京飞纽约的飞机很少,大概是每周一班,不是有钱就能马上买到票的。
还好大姐夫,大舅哥,五姐夫,小舅子媳妇都在北京多年,人际关系不少。大姐夫在化工部做秘书多年。大舅哥毕业于中医研究院,也是大医生了。五姐夫父亲为北京卫校校长兼党委书记,根子更深。小舅子媳妇活动力就不用说了。不知是谁的关系拿到一个特殊号码。由大姐夫和五姐夫陪同于十一月三十日到民航局总局买票。柜台先说没票,报上号码后,顺利拿到最近的一班,十二月六日的机票。
北京虽然贵为首都,其实非常落后。连个出租车都没有。只能是自己找车去机场。光荣任务就落在大姐夫身上。约了一个副部长的车没来,可飞机不等人呀。还好,大姐夫多年在化工部做秘书,情急之下把另一位副部长的车给抓来了。好像是一辆皇冠牌的。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一辆普通的日本车。
去机场就是一条土路,两边都是田野,稀稀拉拉有几棵树。路上也没几辆车。北京机场也就一座候机楼。厕所很脏,马桶里都是纸,不怎么样。帮忙把两口箱子托运了,大姐夫又一直送到进口,再三叮嘱才离去。三次到北京都是他忙前忙后,像大哥一样。虽然和大姐后来离婚了,多年前也因病过世了。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天灰蒙蒙的,停机坪不大,也没有几架飞机。没有登机口,走舷梯上飞机,就像电影里看过的那样。两个小时后,飞机停上海。办出境手续。飞机再次腾空而起已是在太平洋上空。
波音大飞机,每排十个人,还有楼上。飞行途中,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问我姓什么? 我说姓N。又问是木字旁的还是金字旁的? 回答是金字旁的。是江西九江的吗? 我说是的。NXX, NXX 是你什么人?我说他们都是我家长辈。
问她怎么知道这些? 笑着说她是江西萍乡叶家的,也是大家族。你们N家在九江也是大家族。大家都知道彼此。她在哈佛教书。真没想到,人还没到美国怎么家里的根根底底都被人搞清楚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对我有兴趣。
十几小时后,飞机降旧金山进关。飞机降落后看见机场外公路上像蝗虫一样多的汽车,人都给惊到了。给海关工作人员讲话时觉得怎么听起来和我学的英文不一样。结果是美语与英式英语的差别。等了半天人都出来完,怎么老不叫上飞机,不是还没到纽约吗?
好半天一个中年上海人匆匆忙忙跑出来说对不起大家。因为带了支金华火腿被发现了,罚款五十元。飞机到纽约时已是万家灯火。内子找到一个朋友开车来接。去曼哈顿的路上,一个高高的广告牌在闪亮,问那是什么? IBM.你不知道 IBM吗? 是的不知道IBM, 但是,我就要从IBM的国度开始了。
后记:
几年前在写这两篇文章时,突然找到当年的原始材料,不禁感慨万分。人差一点进入疯狂状态。实在写不下去了。这是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弟弟说不要写了。等心情平静后再说。这一平静就是几个月。
八六年九月去签证,在领事馆外碰到两个重庆老人。不是夫妇,是亲家。吴老太太很热情地告诉我她儿子媳妇已经移民在纽约。有事可以找他们。后来还在他们家暂住了一个月。一直有走动,现在是我们的牌搭子。真是缘分啊!
后来听人说,成都的那位领事知道我来了美国很吃惊。还问是怎样逃出他魔掌的。六上成都也有副作用。弟弟八九年出国就没敢申请美国学校, 而是去了加拿大。不是他资历不够,是怕受影响。签不了证,我们俩的名字只差一个字。而且我们这个姓也太少了。现在老了,要是两兄弟近一点儿,一起踢踢球聊聊天该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