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二住接待站
若兰
到了成都我和爸爸仍然住接待站。接待站的管理比1967年差了很多。这次是另一所中学。 教职员工已经一年多没来上班了。操场的杂草膝盖高,垃圾遍地,一片破败。也没有人能分到单间了,因为教职员的革命热情已经锐减,再也没人愿意把自己房间腾出来。我这个小丫头,也和爸爸一起在男宿舍睡用课桌拼的床,连席子被单都没有。好在天气很热。
今年住接待站,一言以辟之,无聊。不象去年妈妈需要吃得好才能生个健康的弟弟,天天有目标。我和爸爸都是那种及其皮实,对生活要求极低的人。陈馒头还是鲜馒头?炒豆角还是煮白菜?谁在乎啊,只要分量够就行。所以不对食堂花心思,大把的时间没法打发。有一副缺几张的烂扑克牌就是宝了,百分拱猪等十八般武艺都是这时学会的。爸爸要教我下象棋,煞费苦心地用硬纸板剪了圆形的棋子,写上漂亮的字,但我学了个当头炮马先跳就不愿学了。
接待站的居民成分也不再全是为搞革命而流浪的群众,很多是为了来白吃白住的。不光自己吃,还给远方的亲人捎回去。所以接待站到处摆着簸箕晾米饭,晒干后就托人带回家去 – 象廖芳这样的家庭多需要粮食啊!她要是还活着我也要给她捎干饭粒回去。除了晾米饭,还晾干辣椒。川西平原的辣椒正宗而便宜,现在正是盛产的时候。所以房檐下,门窗边到处挂着一串串红辣椒。油盐柴米的景象占主导地位,红卫兵组织要开会得找个角落去。
我和爸爸成天乱逛,看街头的大字报消遣。那段时间最多的是关于李井泉老婆肖里的,因为又在究诘她自杀的事。看照片她很有风度。一次逛到中科院成都分院,读到一张几个研究生给导师的大字报,批判他没有学问,一次讲课演算错了,错了10^12倍,“那一串零蛋足够给王光美做项链”。这张别致的大字报让我记得一辈子。
八月底妈妈来信,说是被勒令回校接受改造,家里需要我回去帮忙家务。于是我告别爸爸返回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