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农忙时节,既是开心丰收的季节,也是乡下人最幸苦忙碌的季节。四川盆地潮湿闷热的夏天,树上成群的知了不知疲倦单调乏味地日夜鸣唱,就算坐着躺着一动不动都会起一身黏黏的汗水。无处不在的大小蚊虫们,趁着它们生命最旺盛的时候,四处寻觅美食,时不时叮人一口,吸饱后哼着歌满意的离去,只留给人们大大小小的鼓包和挠不完的痒痒。 这时候应该是我记忆里妈妈在一年里最忙的时候了,几乎顾不上好好吃一顿饭,随便拔两口就匆匆又要下地,一天到晚头发衣服都好像浸泡在汗水里。每天妈妈都和其他大人们一样,都忙于田间晒坝。没有听说过什么防晒霜,草帽也抵挡不住酷热,每天暴晒在烈日下,妈妈的皮肤愈渐红黑。烈日下,妈妈在田里弓着腰,左手反抓住一把稻苗根,右手用镰刀一刀一刀地收割,割下来地稻苗被顺势堆成捆留在地上。一亩地收割完以后,妈妈终于就可以直起身子,开始摔打出粒地阶段。妈妈会站在田里的一个大木桶旁边,双手抓住一捆稻苗,稻穗朝里,一下一下非常有节奏地使劲摔打,于是一粒粒金灿灿的稻粒,纷纷欢快雀跃的蹦进田里一个大木桶里。妈妈再用箩筐把稻粒一筐一筐一趟一趟的挑回院坝,铺开晾晒在早就准备好的旧草席上。这时候妈妈会让我用钉耙把稻粒堆轻轻赶开,方便更快的晾晒,而这这恰恰是我最欢喜干的活儿。看着成堆的稻粒在钉耙的推动下,服服帖帖的摊开铺平,形成一条条清晰整齐的纹路,心情也仿佛随之被梳理得异常平静而舒坦。多年以后接触到日本著名的禅园文化,看到他们轻轻耙理沙石以悟禅的过程,立刻联想到童年的这份经历,不禁感叹这同根共宗的东方文明,是否他们也是汲取了四川乡下农人们田间劳作之道呢。
丰收的季节里,娃们最喜爱的应该要数在快要收割的稻田里捉油蚱蜢。 齐胸脯高的水稻苗,绿油油的尖儿上都挂着金灿灿沉甸甸的稻穗儿。熟透了的稻香,吸引着三三两两的蚱蜢们沉醉在其中大快朵颐流连忘返。和大多数乡下娃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不同,我从小就特别胆小,惧怕一切爬的飞的叫的昆虫。怕被蚱蜢咬,不敢亲自下田捉,只能拎着麦秆笼子站在田边做后勤,指望有谁可以分几只小猎物给我。这些黄绿色的小东西,长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翅膀,瞪着一双比黑芝麻还小的眼睛,肥肥绿绿鼓鼓囊囊的肉肚子里地装满了它收获的食粮。 和堂弟一起欢天喜地地回家交给奶奶,她用极少的油在锅里一煸炸,满屋的香味立马催得口水落地。炸好的蚱蜢金黄酥脆,油香喷鼻,一口一个,比吃肉还过瘾。就是这种朴素而惊艳的田间野味,成了我记忆里一道关于丰收的独特的味道。